第八章 燃情岁月(第3/7页)

“一玫,怎么了?”赵清彤问。

“没事。”赵一玫若无其事地笑笑。

赵一玫知道沈放住处的地址,吃过饭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门了。沈放租住的地方在老城区,是给老北京人住的居民区,满大街的梧桐树,夏日的蝉鸣声嘶力竭。

走在院子里,能看到遛鸟的大爷,悠然自得地下棋的老人,还有三五成群玩捉迷藏的小孩。做鬼的那一个趴在墙头,大声倒数计时:“三,二,—……”

当初沈放搬走的时候,赵一玫才十四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又老旧又喧嚣的住处。而时过境迁,再走在这条路上,赵一玫突然懂了。

或许他的一生所求也不过这样,住在长长的时光里,和每一个市井凡人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炊烟袅袅的每一天。有家可归,茫茫红尘,有一盏灯为他所亮。

赵一玫顺着陡峭的楼梯爬上七楼,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又拿出镜子左左右右地照了一番,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敲门,上了年岁的防盗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里屋的沈放和走廊上的赵一玫四目相对。赵一玫张开嘴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女孩就从沈放的身后走了出来。

陈砂。

赵一玫在看到陈砂的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理智全无。她把刚才要说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像一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咄咄逼人地大声质问沈放:“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放靠着门檐,淡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陈砂一愣,想起两个人是兄妹的传闻,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穿好鞋,对沈放说:“那我走了。”

“我送你。”沈放说。

陈砂看了堵在门口的赵一玫一眼,没说话。沈放换了衣服走出来,当着赵一玫的面关上门。赵一玫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和自己擦肩而过。

我一定是疯了,赵一玫想。只有疯了才会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就不管不顾地跑来;只有疯了才会眼睁睁看着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并肩离开。

六月的午后,室外是三十七摄氏度的高温,大地似乎都要被烤化了,楼道里却阴森冰冷。赵一玫独自坐在台阶上,一直等到日暮西沉,也没有等到沈放。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老旧的居民房的另一侧,沈放靠在斑驳的石墙上,低下头,拿出裤兜里的火柴,轻轻划燃,再点燃手中的烟。

头顶是火烧云流动的黄昏,脚下的烟蒂落了一地。

想要说的话,无法传达的思念,就在这一堵上了年岁的石墙之外,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成为永远的秘密。

4

几天以后,赵一玫接到宋二的电话:“请你吃烧烤,来不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赵一玫问。

“有一段时间了。”宋二笑了笑,“听说你要去美国了?”

他还能听谁说呢?

赵一玫勉强笑了笑:“你回来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太强人所难了,我正在试图忘掉你呢。”宋祁临半真半假地说。

赵一玫拿着电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宋二似乎猜到了她的反应,在电话那头笑笑:“好了,不跟你开玩笑,出来吧,有样东西要给你。”

“改天吧。”

“过时不候哦。”宋二在电话里报了一个地址,说,“赵一玫,你考虑清楚了。”

赵一玫一愣,这个地址,是沈放的住处。

她急忙换了衣服,飞奔而去。

待她扶着墙跑上楼梯,屋子的大门半掩着,她停下来,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宋二说。

赵一玫深呼吸一口气,顺着暖橘色的光走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间屋子。

八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一个人住显得空荡荡的。墙纸和房间都已经很旧了,宋二盘腿坐在地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烧烤。他冲赵一玫挥挥手:“来,吃夜宵。”

赵一玫的视线穿过他,落在躺在沙发上的沈放身上。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手背搭在额头上,已经沉沉地睡去。因为太高,所以他只能蜷曲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纯良无害的小兽。

宋祁临瞥他一眼,大口咬下竹签上的五花肉,十分不屑地说:“喝多了,睡着了。”

赵一玫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小心翼翼地在宋二的对面坐下来。她面前摆了一个喝空了的酒杯,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酒液。

赵一玫猜到这是沈放用过的杯子,又倒满酒,然后端起来轻轻地和宋二碰了碰。

等把一桌子烤肉吃完,宋二终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指了指沈放:“这小子有心事,又不愿意和我说,喝闷酒自己把自己给灌翻了。你看着办吧。”

“人我是交给你了,”宋二临走前说,“说实话,赵一玫,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想想,这世间的事,如果每一件都要论个对错,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宋二离开以后,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赵一玫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沉默地盯着沈放看。可没想到下一秒,沈放的睫毛就微微颤抖,大概是要醒来了。

赵一玫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个念头是要藏起来。她赶紧站起身,环顾四周,余光落在桌脚边新开的一瓶威士忌上。

那真是一瓶漂亮的酒,深棕的颜色,像是沉淀的岁月。突然之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赵一玫拿起酒瓶,仰头喝下一口,然后俯身来到沈放跟前,对着他的嘴唇,将辛辣的烈酒送入他的口中。

沈放在这一刻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头痛欲裂,只觉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绮丽而温柔的梦。

她的嘴唇就像羽毛一般柔软,他在沉醉中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天晚上,赵一玫没有回家。她乘人之危,自作主张地霸占了沈放的床。房间里充满了他的气味,就像那瓶威士忌一样,浓烈而辛辣。

赵一玫躺在他的床上,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全是沈放的眼睛。剑眉斜飞,写尽风流,他有一双让人入迷的眼睛。

想近一点,仔细看看你的脸。又想远一点,得到你的全部。

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办法入睡,赵一玫干脆起身,去书房找影碟来看。沈放这一点像沈钊,有一整面墙壁的影碟和唱片。赵一玫随便抽出一张,是布拉德?皮特的《燃情岁月》。

电影的开场,一片秋色无边的草原,似乎所有的传奇总是开始于最稀疏平常的一天。

崔斯汀要离开的时候,苏珊娜对他说:“I will wait for you forever.”

她所爱的人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于是她恳求他留下,可他没有回头。

多年后,崔斯汀终于回乡,那时苏珊娜已经嫁给了他的哥哥。她含着泪水,轻声说:“Forever turned to be too l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