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死亡(第4/8页)

“那个……”我犹豫再三,试探着问,“金子太太和村松先生,还是用原来的药吗?”

“对呀,我不是说过了嘛。”

“但是药的剂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明白没有?”

我觉得自己不能就此退让,但是冰见子医生心里明白她用药异常的话,那我说什么也不管用。我想等她那严峻的表情稍微缓解一些再问。

“从明天开始,您打算去哪儿?”

“也许去京都……”

知道她不在东京,我突然不安起来。

“是和令堂大人去吗?”

“和那个美奈……”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跳就加快起来。冰见子医生爽快地说:

“下次,我们也好好儿见上一面。”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和我一起去吃饭,还是和我一起去情人旅馆?

“那,我先走了。”

对着正在发愣的我,冰见子医生伸出右手好像要和我握手似的。

我也不由自主伸出手来,她微笑着轻轻地握了我的手一下。我不明白自己是在和天使握手,还是在和恶魔握手。正在我享受她手掌的温暖时,她又轻轻把手抽了回去。

“那么,我休假期间,一切都拜托了。”

“好……”

我望着冰见子医生的眼睛点头答应。她就像舞台上芭蕾舞演员结束表演一样,“哗”地一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履向门口走去。

新年一号、二号都很暖和,天气晴好,一副风和日丽的新年景象。

这两天我都值白班,医院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感觉和天空一样平稳。

住院患者吃完早上的新年料理以后,通过电视享受着新年的气氛,一部分患者从早上开始就在卡拉OK厅里唱歌。

问题就出在卡拉OK厅里,一个四十岁的狂躁症患者和一个五十二岁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吵了起来,我去给他们调解,总算平息了这场争吵。

可这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最在乎的是初一正午刚过,金子先生就打来电话问:“我现在可以去看我太太吗?”

“患者眼下病情不够稳定,所以请等稳定一些以后再来。”按照冰见子医生的嘱咐,我如此这般地回绝了他。

金子先生的口气里略带遗憾,又聊了一会妻子的病情,这才挂了电话。然而冰见子医生怎么知道他会来电话呢?他年底时是否来过电话,提出过元旦期间想来探望妻子的要求?

挂断电话以后,因为自己说假话拒绝了金子先生的来访,我心里很不舒服。更令我担心的是,村松先生的太太来的电话。

一月二号早上九点左右,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我是松村的妻子。”对方说,“我想去看看我的丈夫。”村松先生和她太太之间关系一直不好,他太太几乎没来探望过他,现在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来探望他呢?我感到有些纳闷儿,问道:“有什么事吗?”“因为昨天晚上我梦见了我丈夫。”她答道。

说起昨天晚上,不就是元旦的晚上?也就是说是新年最初的梦。金子太太如果梦见了她住院的丈夫,不正代表了他们夫妻和谐美满吗?总之,因为不是噩梦,我很想让他们见面,若问冰见子医生意见的话,恐怕还是一个“不行”。想到这里,我还是以患者病情不够稳定为由,拒绝了村松太太的要求。

“那么明天呢?”她又问。“等新年连休结束以后,到下星期再说吧。”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这两件事情,虽然丈夫和妻子各有不同,但是新年时想要看望自己的伴侣,都是出自一种仁爱体贴,我对自己无情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感到十分别扭。

但是从整体来看,医院并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从年底到正月,一直平稳如常,到了元月二号晚上,我终于从工作中解放出来,恢复了自由之身。

在这期间,没有医生查房。我每天都巡视一遍住院患者,把自己认为必要的事情,记入到每个患者的病历上。

比如,东楼202病房一位叫森下的四十岁女患者,从十二月中旬开始,由于多发性痉挛紧急住院,使用了抗癫痫药和镇静剂等以后,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但是除夕晚上又开始发作,所以被移到了监护室,并需要把灯光调暗,保持绝对的安静。即使这样,还有一些不安定因素,特别是清理排泄物和给患者换衣服等刺激,都有可能再度引发痉挛,所以必须小心慎重。尤其是这种病一旦发作,就会连续不停,有时甚至能够导致死亡,为了防止复发,必须极为小心谨慎地进行护理。

还有一个就是东楼203病房叫北村的十八岁女患者,她身高一米五八,体重却只有二十七公斤,患的是所谓的拒食症。从住院开始就以“我很胖”为由,拒绝进食,因为危及到了生命,所以只好从年底开始绑住她的四肢,强行进行点滴。但是只要稍不留意,她就会活动身体,把点滴管拔出来,或者随便将送来的饭菜扔掉。特别是由于她母亲的参与,她曾服用过一些药店卖的精神安定剂等,为了让她停止服用这些药物,养成把医院的饭菜吃完的习惯,必须予以监督。

再就是西楼204病房叫江口的二十岁女患者,她有割腕癖,已经割过四次手腕。但是她每次只能割到静脉,因为一见到血,她立即就会晕过去,所以没出什么大事,可不知她何时会再次割腕。医院里当然禁止带入刀子之类的物品,但是不能保证她不会用玻璃碎片或朋友带进来的小刀等进行割腕。在注射和药物的作用下,现在患者的情况虽然比较稳定,但是对这个患者也要进行严密的监视。

以上是我发现需要注意的患者,另外,有些患者虽然看起来状态不错,但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出现一些突发性的异常举动。

我把这些都记入病历,然后向接班护士转达,但还是担心,这样是否就万无一失了。因为元旦假期很长,缺少人手,所以绝不能小心大意。

三号早晨,八点钟我曾经睁过一次眼,去了趟厕所,接着又睡过去了,真正睡醒时已超过了中午十二点。

我平时七点钟起床,今天显然起得很晚,但是昨天晚上,我和一同值班的仓田一起在品川附近喝酒喝到深夜两点,所以自然起不来了。再说回家也就是静冈,所以也不用着急。

我先去泡了澡,然后吃了冰箱里剩的三明治和奶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三点钟开车启程。

据电视报道,三号是返城高峰,果不其然,回城的路很塞,但是出城的路却空得不能再空。看来没准儿两个小时我就能到家。我一边哼着和冰见子医生在卡拉OK时唱的那首《亲爱的艾丽》,一边轻快地开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