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页)

“布兰多,快来救我!”奥索估计来人能听得到的时候大声喊道。

“奥斯·安东,您受了伤吗?”布兰多拉契奥跑得气喘吁吁问道,“伤在哪里,身上还是手脚上?”

“胳臂上。”

“我想我大概打中了他。”

布兰多拉契奥跟着他的狗走到最近一道围墙的那一边,弯下身去察看了一番,接着,便脱下帽子说:“向奥兰杜契奥少爷致意。”然后转向奥索,一本正经地向他行了一礼,说,“这就是我所谓的各得其所。”

“他还活着吗?”奥索呼吸颇为困难地问道。

“噢,他倒是不想死,您一枪打进他的眼眶,他就愁也愁不过来了。圣母玛利亚,那窟窿真大!天啊,真是好枪!口径够大的!整个脑袋都给您打碎了,我想告诉您,奥斯·安东,当我听见头两声枪响,‘噗!噗!’我心想:糟糕,他们在暗算我的中尉了。接着又听见‘砰、砰’两声,我说,好啦,中尉的英国枪说话了。他还手了……喂,布鲁斯科,像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那狗把他领进另一道围墙。

“好家伙,”布兰多拉契奥惊愕地叫了起来,“两枪连射,弹无虚发!真神啦!妈的,看来火药的价格一定很贵,您才用得这么节省。”

“你看见什么啦?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说吧!”

“得啦,我的中尉,别开玩笑啦,您把猎物撂倒在地,却要别人来替您收拾……今天,有一个人的饭后甜点实在太美了!他就是大律师巴里契尼!新鲜肉,你要吗?这儿多的是!现在还有哪个家伙来续他家的香火呢?”

“怎么?文桑德罗也死了?”

“千真万确死了。上帝保佑我们,您好就好在让他们死得很痛快,没有使他们受罪,来看看文桑德罗吧,他跪在地上,脑袋靠着石墙,样子像在睡大觉,真可说是沉得像铅一样的熟睡,可怜的家伙。”

奥索嫌恶地把头掉过去,说:“你肯定他已经死了吗?”

“您简直就像那个永远一枪了事的萨姆彼埃罗·科尔索,您瞧,那儿……在左胸上,就像维契莱昂纳在滑铁卢中的那枪一样,我敢说离心脏很近。两枪两个!……唉,从今往后,我就无脸再提打枪一事了。连发连中,哥俩同时毙命……要是开第三枪,连那个老子也会一命呜呼……如果有下一轮枪战,一定更精彩……神枪手,奥斯·安东……像我这么一条好汉开枪打警察,从来也没有连发连中过!”

这位绿林好汉边说边仔细察看奥索胳臂上的枪伤,用匕首割开他的衣袖。

“不要紧,”他说,“不过,您这件外衣可得要高龙芭小姐费功夫啦……咦, 这是什么?胸前怎么有个破洞?……没有什么东西打了进去吧?不会的,否则您不可能还这么有精神。来,把您的手指活动活动试试看……我咬您的小指时您有感觉吗?感觉不太明显?这也没事。让我替你把手绢与领带解下来……您瞧,您这件外套可真毁掉了……您为什么要穿得如此漂亮呢?去参加婚礼吗?……给,喝一口葡萄酒吧……您为什么不随身带酒葫芦?哪有科西嘉人出门不带酒葫芦的?”

过了一会儿,他在为奥索包扎的时候,情不自禁又停了下来大声赞叹:“连发连中!两兄弟都死得挺干脆利落,神父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得大笑……连发连中!喏,小丫头戚丽娜终于来了。”

奥索一声不吭,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全身直颤抖。

“戚丽娜,”布兰多拉契奥大声招呼道,“到石墙后面去看看吧,怎么样?”那小女孩立即手脚并用,爬上墙头,一看见奥兰杜契奥的尸体,便画了一个十字。

“是您干的吗,叔叔?”她怯生生地问。

“我!我不是已经成为一个老废物了吗?戚丽娜,那可是奥索先生的杰作,快向他祝贺吧!”

“小姐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戚丽娜说,“不过她知道您受了伤,一定会很难过,奥斯·安东。”

“喂,奥斯·安东,”绿林好汉替奥索包扎好伤口之后说,“戚丽娜把您的马牵回来了。请上马吧,跟我到斯塔佐纳大森林去吧,在那儿,即便是最聪明的探子也不一定找得到您。我们会好好让你疗伤休养。待会儿走到圣克里斯蒂娜十字架那个地方时,您得下马步行,把马交给戚丽娜,她会回去通知小姐,现在,您可以把要办的事都托付给她。放心吧,对她可以充分信任,无话不谈,她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出卖朋友。”

接着,他用一种慈爱的语气对女孩说:“走吧,小坏蛋,愿你被逐出教门,愿你被人诅咒,小淘气鬼。”

像许多绿林好汉一样,这位布兰多拉契奥也有些迷信,唯恐对孩子的祝福与称赞,反而会给他带来灾祸,因为他们认定,冥冥之中自有神灵主宰着祸福正邪,而神灵偏偏有个坏习惯,往往故意要违反人们的愿望而为。

“布兰多,你要我上哪儿去?”奥索声音很衰弱地问道。

“当然,您必须选择,或是进监狱,或是投奔绿林,而德拉·雷比亚家的人是从来不进监狱的,那就到绿林中来吧,奥斯·安东!”

“那我所有的希望就全完了!”伤者极其痛苦地嚎叫道。

“您所有的希望?得了吧!您一支枪两发两中,还希望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咦!他们是怎么打伤你的?这两个小子的命比猫更硬嘛。”

“是他们先开枪打我的。”

“这话不假,我忘记了……当时,先是两声‘噗、噗!’然后才是两声‘砰!砰!’……您是单手连发两枪!如果世界上有谁打得比这两枪更准,那我就情愿去上吊!好啦!现在您已经上马了……在走以前,去瞧瞧您的杰作吧。不辞而别是不礼貌的。”

奥索催马便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看一眼那两个被他射杀的倒霉蛋。

“喂,奥斯·安东,”那强盗拉住缰绳说,“您是否愿意听我讲几句坦诚的心里话?我就说吧,您可别生气,这两个小伙子真还叫我有点心疼……请您原谅,他们都那么漂亮……那么壮实……那么年轻!……我与奥兰杜契奥一起打过那么多次猎!四天前,他还给了我一盒雪茄烟……文桑德罗总是那么快快活活,高高兴兴……的的确确,您干的事是您应该干的,再说,枪法实在太准,叫人没法惋惜……可是,我呢?我与您的复仇毫无关系……我知道您复仇有理,有了仇人,就必须清除。不过,巴里契尼是一个古老的家族……这一下可就断子绝孙了!……而且两枪连发,两人丧命!真有点惨!”

布兰多拉契奥一边向巴里契尼家族致悼词,一边匆匆往前赶路,带领着奥索、戚丽娜和他的那条狗,一齐奔向斯塔佐纳大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