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9页)

“你说反了吧。”

对于我指出的问题,茧美不以为然。无奈之下,我只得问道:“不知火是活跃在甲子园棒球联赛里的投手吗?”她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因为明训高中的关系,他没能参加比赛。”

“哦……”我心不在焉地答道,“那他比村田兆治还厉害咯?”

“为什么突然跑出村田兆治来呀?”茧美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头说道,“两个都是好投手,应该有得一拼吧。总之,要说到不知火的话,就只有这个不知火,哪有什么警察叫不知火的呀!光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你被骗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甚至弄不清我们到底在讨论什么问题。我担心再这样下去的话,脑袋都转不动了。

这时,霜月理纱子忽然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就像静静滑落的雨滴。

“你明白了?哦,你是说你知道不知火是多厉害的投手了?”茧美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心想,肯定不是这件事。霜月理纱子也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我说的是星野先生今天特意上门,告知他要结婚的事。除了说‘我明白了’之外,我好像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吧。”她频频眨眼,脸颊有些僵硬,却努力眯着眼睛,嘴角上扬,故意表现出轻松,就好像面对任性撒娇的海斗时,她必须按捺焦躁,努力表现出母亲的态度一样。她太要强了。当然,我觉得这种要强很伟大。

茧美用力鼓掌,说道:“姐姐,不错嘛,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通情达理,做事爽快。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哟。如果你想索取分手费来修车,那就大错特错啦。”

我忍不住厉声喝道:“喂,别太过分了!说这种伤人的话有意思吗?”她确实没必要这么挖苦人。

听了我严厉的斥责,茧美却无动于衷。她镇定自若地探出身子,把脸凑过来,俨然在向我示威——要打架的话,我随时奉陪。这张又圆又大的脸突然逼近,颇有威压感。她压低嗓门提醒说:“别忘了规则哟,我说什么你都不能管。”

随即她又大声说道:“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比伤害别人更有意思的?”

我直视着霜月理纱子。说实话,因为感到内疚和悲伤,我本来打算避开她的视线,低头离开的。不过考虑到两个原因,我没有这么做。第一,我觉得事情闹成这样,都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如果在这尴尬的场面中还要逃避,那简直就是懦夫。第二,这很可能是我和霜月理纱子最后一次见面,我想多看她一眼,把她的样子留在记忆中。

再过两个星期,我就要被“那辆巴士”带走了。虽然我不知道“那辆巴士”是出于何种目的,要把人带往何方,但从茧美及其同伙的话可以推断,那一定是个远离和平的地方。

茧美曾给我出过一道智力题。“这是个很常见的脑筋急转弯题。”做了这样的提示后,茧美说道,“一开始,‘那辆巴士’载着五个人。到达某个车站时,放下了这五个人。过了不久,‘那辆巴士’又载上他们,沿着原路回来了。那么回来的有几个人呢?”

回答“五个人”当然是错的。“他们被‘那辆巴士’带到目的地后,过着非人的生活。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人样,不能再算是人了。所以,答案是‘零’,全都不是人了。”

多么低俗、恐怖的智力题啊!我不禁毛骨悚然。

霜月理纱子不时看看挂钟。她是希望我们在海斗回家前尽快离开,还是想尽量延长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呢?

茧美站起身来:“话说完啦。我们要结婚了,祝福我们吧!”

她随即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要把我拉起来。我也只得连忙起身。

霜月理纱子把我们送到门口,对我说道:“嗯……你要结婚了,我说这话也许不太合适……这一年半以来,我过得很开心。很高兴遇到你。”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思绪忽然从胸口涌起,仿佛在拉扯我心头的绳结——绳结一旦解开,我就会泪腺失控,精神崩溃,老老实实地向她当场认罪……我咬紧牙关,随口附和了一声。

她继续说道:“我会对海斗说……”就在这瞬间,我感到眼睛和鼻子一阵发酸,连忙转过身,打开门,向外走去。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会对海斗说,星野叔叔调到其他地方去工作了。”

“喂,别走这么快,别扔下我呀!”茧美嚷着追赶上来,从旁边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随即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说道:“有什么好哭的嘛!”这一巴掌真够狠的,痛得我泪流不止。

离开霜月理纱子的公寓,去往车站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家甜品店,顺便走了进去。在甜品店里,茧美说了一番很有道理的话。这很难得,应该说是头一次吧。

“我要大碗的豆沙水果凉粉。没有?没有就马上给我现做!”茧美一边威胁店员,一边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转过来,粗大的手指指着我,说道,“喂,你在认识我之前,同时和五个女人在交往,对吧?”

我点点头。眼泪已经不流了,但似乎一不留神又会夺眶而出。

“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没插手,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和她们告别的。有可能也会对那个带着小孩的女人说:‘我还有别的女人。’然后残忍地抛弃她。”我渐渐明白茧美想说什么了。“换句话说,就算没有‘那辆巴士’,你也会抛弃那个女人吧?迟早会结束的。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老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态度,好像自己没干什么坏事却落得个悲惨的结局似的。”她一口气说道。

我心想,这话说得在理。

“喂,我说得不对吗?虽然你现在和五个人同时交往,但以前不也跟别的女人分过手吗?不也试过有时六七个人,有时只有三个人吗?”

确实如此。有的是渐渐地不再联系,有的则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交往时间长短不一,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也各不相同。

“话说回来,现在交往的五个人,你本来是打算怎么抉择的?是打算五选一吗?总不会一直保持脚踏五条船的关系吧?”

“不。”我皱着眉头,战战兢兢地说,“我从没想过要从五个人中选一个。无论和哪个在一起,我都很快乐。所以,我想把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下去。”

“和全部吗?”

“和全部。”我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再有吸引你的女人出现,你岂不是又要把她加入到女朋友的行列里?是打算交一百个朋友吗?[3]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学生?如果我捡到一台时光机,第一件事就要把你送回小学去。让你重来一遍,从小学生开始重来一遍!”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决绝,恨不得用泥巴捏成弹丸,一个个砸向我似的。这时,店员走过来,把大海碗轻轻放在桌上。大碗的豆沙水果凉粉出场了,茧美一下子快活起来:“好大一碗!肯做的还是有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