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约翰·法阿(第2/6页)

大厅的前方是主席台,上面摆着八把雕花木椅。等莱拉跟科斯塔一家找到地方,沿着墙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坐下)站好的时候,从讲台后面的阴影里走出来八个男子,站在椅子前面。一阵激动的浪潮席卷了听众席,他们一边互相发出嘘声,让大家保持安静,一边争先恐后地挤到离他们最近的长椅上。最后,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台上的八个人当中有七个坐了下来。

站着的那个人已经有七十多岁了,他身材高大健壮,有着公牛般粗壮的脖子。他跟许多吉卜赛人一样,穿着朴素的帆布上衣和格子衬衫。他的身材相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那种强大威严的气质让他与众不同。莱拉辨认出了这种气质:阿斯里尔叔叔有,乔丹学院的院长身上也有。这个人的精灵是一只乌鸦,跟院长的那只乌鸦精灵非常像。

“他就是约翰·法阿,西吉卜赛人的国王。”托尼小声说。

约翰·法阿开始讲话了,声音低沉,缓慢。

“吉卜赛人!欢迎参加串联集会。我们在这里集会是为了倾听,也是为了做出决定。你们都知道为什么。这里有很多家庭失去了孩子,有的失去了两个,是有人把他们拐走了。毫无疑问,那些陆地人也丢了孩子。在这一点上,我们跟他们没有矛盾。

“现在,有人在谈论一个孩子和酬金的事。我来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以便阻止那些谣言。这个孩子名叫莱拉·贝拉克瓦,陆地人的警察正到处找她,如果把她交给他们,可以得到一千个金币的奖赏。她是陆地人的孩子,我们正在照顾她,她会继续受到我们的关照。谁要是受了那一千个金币的诱惑,那么他最好去找一个既不是陆上也不是水里的地方藏身。我们决不会把她交出去。”

莱拉感到从头发根到脚底都开始发热,窘得全身都不自在,潘特莱蒙变成一只褐色的飞蛾藏了起来。周围的人们把眼光全都转向了他们,莱拉只能求助似的抬头望着科斯塔大妈。

约翰·法阿又开口说道:

“我们可以尽管去说,但不会改变任何现状。要想改变,我们就必须行动起来。我在这里再告诉你们一个事实:那些食人魔,那些偷孩子的家伙,他们把孩子们囚禁在遥远北方的一座小镇上,在那片黑暗的土地上。我不知道食人魔会把他们怎么样,有人说他们会杀了这些孩子,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总之,我们不知道。

“我们知道的是,他们这么做得到了陆地人的警察和神父的帮助。陆地上的各种势力都在帮助他们,这一点一定要记住。他们知道所发生的事情,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帮助食人魔。

“所以,我提出的建议很有挑战,我需要你们的同意。我建议,我们派一队勇士,去北方营救那些孩子,把他们活着带回来。我建议,把我们的金子集中起来,汇聚我们能够集中的所有智慧和勇气。雷蒙德·范格里特,你要说什么?”

听众里有人举起了手,约翰·法阿坐下来,让那个人说话。

“我没有听清楚,法阿国王。被抓走的既有陆地人的孩子,也有吉卜赛人的孩子,您是说那些人我们也要救吗?”

约翰·法阿站起身,回答道:

“雷蒙德,你是说我们不顾千难万险,一路冲进去,找到那些被吓坏了的孩子,然后告诉其中的一部分孩子说他们可以回家,而对其余的孩子说他们还得留下吗?不,你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朋友们,你们同意我的建议吗?”

雷蒙德的问题让人们感到意外,因为他们迟疑了片刻。但随即大厅里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人们拍着手,挥舞着拳头,激动地提高嗓门大叫起来。大厅的房梁被震得发抖,在黑暗的高处栖身的几十只小鸟从睡梦中惊醒,拍打着翅膀,撒下一片小雨般的灰尘。

等人们喊了一会儿,约翰·法阿才抬起手,示意他们再次安静。

“这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组织。我要求各个家族的族长征收税款,并招募人员。三天后,我们再在这里集会讨论。在这期间,我要跟刚才提到的那个孩子以及法德尔·科拉姆谈谈,制订计划,等我们再次见面开会的时候告诉大家。祝大家晚安。”

约翰·法阿身材魁梧,举止自然,言语坦诚,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人们镇静下来。人们开始走出大门,走入寒冷的夜晚,或者回到船上去,或者前往这个小聚居地拥挤的酒吧。这时,莱拉问科斯塔大妈:

“主席台上另外的几个人是谁?”

“六大家族的族长,另外一个就是法德尔·科拉姆。”

很容易辨认她口中说的另外一个人,因为他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他拄着一根拐杖,一直坐在约翰·法阿身后,他一直在颤抖,如同患了疟疾似的。

“快点儿,”托尼说,“我最好领你去拜见约翰·法阿,你得叫他法阿国王。我不知道他会问你什么,但你一定要说实话。”

莱拉跟着托尼,穿过人群,走向主席台。潘特莱蒙变成了—只麻雀,好奇地蹲在莱拉的肩膀上,两只爪子深深地陷进了狼皮大衣里。

托尼把她抱起来,放到主席台上。莱拉注意到,大厅里的那些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她也意识到有人居然悬赏一千金币寻找她,她害羞地红了脸,迟疑起来。潘特莱蒙冲到她胸前,变成了一只野猫,挺直身体坐在她怀里,向四周张望着,嘴里轻轻地发出咝咝的声音。

莱拉觉得有人推了她一下,便朝约翰·法阿走了过去。他长相庄严,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人,倒更像是一根石柱。但是他还是蹲下身,伸出手去跟她握手。莱拉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她的手几乎都看不见了。

“欢迎你,莱拉。”他说。

距离这么近,她觉得他的嗓音像大地一样深沉。如果不是有潘特莱蒙,如果约翰·法阿冷漠的表情没有些许缓和,她会感到紧张的。实际上,他对待她非常温和。

“谢谢你,法阿国王。”她说。

“现在你到谈判厅来,我们谈一谈,”约翰·法阿说,“科斯塔一家给你什么好吃的了?”

“哦,有。我们晚饭吃的是鳝鱼。”

“我想一定是正宗的沼泽地鳝鱼。”

谈判厅里生着旺旺的炉火,非常舒适。旁边的餐柜里放满了刀叉和瓷器。屋子里摆着一张厚重的长桌,那桌子年代久远,发出黝黑的光泽。桌边整齐地摆着十二把椅子。

刚才在主席台上的另外几个人去了别的地方,但那个不停颤抖的老人依然和他们在一起。约翰·法阿扶着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