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约翰·法阿(第3/6页)

“现在,你坐到我的右边来。”约翰·法阿对莱拉说,他自己则在桌子顶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莱拉发现自己坐在法德尔·科拉姆的对面,她有点儿害怕他那张骷髅般的脸和持续的颤动。他的精灵是一只巨大的漂亮的黄猫,尾巴朝天,在桌子上骄傲地踱着步,姿态优雅地端详着潘特莱蒙,迅速地碰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在法德尔·科拉姆的大腿上坐了下来,半闭着眼睛,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这时,有个女人——莱拉刚才没有注意到她——从阴影里走出来,端着盛放酒杯的托盘,放在约翰·法阿的旁边,屈膝敬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约翰·法阿从一口石头坛子里给他自己和法德尔·科拉姆倒了小杯的詹尼弗酒,又给莱拉倒了一杯葡萄酒。

“这就是说,”约翰·法阿说道,“莱拉,你是逃出来的。”

“是的。”

“你要躲开的那位女士是谁?”

“她叫库尔特夫人。我原来以为她很好,可后来发现她也是食人魔之一。我听人说过食人魔是怎么回事,他们叫总祭祀委员会,她是负责人,完全是依照她的主意建立的。他们正在执行什么计划,我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只知道他们想让我帮库尔特夫人找到更多的孩子。可是他们从来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嗯……首先,他们不知道那些拐走的小孩中有我认识的人,有我的朋友、乔丹学院厨房的学徒罗杰,比利·科斯塔,还有牛津集市上的一个小女孩儿。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叔叔,对,阿斯里尔勋爵——我听他们说到过他去北方探险的事儿,我觉得他和食人魔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偷看了乔丹学院院长和院士,是的,我藏在休息室里——那儿除了他们谁都不能进,我听到阿斯里尔勋爵给他们讲去北方探险的事儿,他发现的尘埃,他带回的斯坦尼斯劳斯·格鲁曼的人头,鞑靼人还在上面钻了个洞。现在,食人魔把他关在一个地方,披甲熊看守着他。我想把他救出来。”

她坐在那儿,一副勇敢倔强的模样,高高的雕花椅背衬托出她小小的身影。两位老人禁不住微笑起来。法德尔·科拉姆的笑容就像三月多风的日子里的阳光在追逐阴影,那迟缓、丰富和复杂的表情颤抖着在脸上掠过。约翰·法阿的笑容则是缓慢、温暖、朴实而又和蔼可亲的。

“你最好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你叔叔说的话,”约翰·法阿说,“注意不要有任何遗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莱拉照办了,她比向科斯塔一家人说得还要慢,也更准确、真实。她很怕约翰·法阿,她最害怕的就是他的和蔼。她讲完后,法德尔·科拉姆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嗓音饱满、悦耳,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如同他精灵的皮毛那般丰富多彩。

“这个尘埃,”他说,“他们叫过它别的名字吗,莱拉?”

“没有,就是叫尘埃。库尔特夫人向我解释,说这是基本粒子,她最多就是这么称呼它。”

“他们认为如果对孩子们采取一些措施,他们就能更多地了解尘埃?”

“是的,但不知道他们能了解到什么。除非我的叔叔……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他给他们放幻灯片的时候,他手上还有另外一张幻灯片,叫什么……光。”

“什么?”约翰·法阿问。

“极光,”法德尔·科拉姆说,“是不是,莱拉?”

“对,就是极光。从极光里好像可以看到一座城市,有塔、教堂、圆形屋顶等等,有点儿像牛津,至少我这么觉得。阿斯里尔叔叔——我觉得他对那些更感兴趣。可是院长和别的学者对尘埃更感兴趣,库尔特夫人和博雷尔勋爵他们也是。”

“哦,原来是这样,”法德尔·科拉姆说,“真是有意思。”

“莱拉,”约翰·法阿说,“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法德尔·科拉姆也在这里,他是一位智者,洞察一切。他一直在关注尘埃、食人魔、阿斯里尔勋爵和其他有关的事情,他也一直关注着你。每次科斯塔一家或别的人家去牛津,总会带回来一些消息——是关于你的,孩子。这你知道吗?”

莱拉摇了摇头。她开始感到害怕。潘特莱蒙低吼了一声,声音很轻,谁都没有听见,只有她用手抚摸着他,所以能感觉到他的叫声。

“哦,是的,”约翰·法阿说,“你的英雄事迹都传到法德尔·科拉姆这儿了。”

莱拉忍不住了。

“我们没把它弄坏!真的!只是有点泥!我们也没去太远的地方——”

“你说什么,孩子?”约翰·法阿问。

法德尔·科拉姆大笑起来,身体停止了颤抖,脸上熠熠放光,显得非常年轻。

但莱拉没有笑。她颤抖着嘴唇说:“就算我们找到塞子,我们也肯定不会把它拔出来!那次只是闹着玩,我们不会真的把船弄沉的,永远不会!”

约翰·法阿也开始大笑起来,一只大手在桌子上使劲一拍,震得酒杯嗡嗡直响,宽大的肩膀颤动着,他不得不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莱拉从未见过这情形,也从没听过这样的狂笑——像是一座山在大笑。

“哦,是啊,”他终于止住笑,又能够说话了,“小丫头,那件事我们也听说了!我想从那以后,科斯塔一家不管走到哪儿,肯定都不会忘记这件事。大家都说,托尼,你最好在船上留个人看着。那儿的女孩子都厉害得很哪!哦,孩子,那件事传遍了沼泽地。但我们不会为此惩罚你的,不会,不会的!放心吧!”

他看了看法德尔·科拉姆,两位老人又笑起来,不过这次温和多了。莱拉这才放心,也觉得安全了。

终于,约翰·法阿摇了摇头,神情又严肃起来。

“我要说的是,莱拉,从你小的时候,从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应该让你知道我们了解的情况。我不知道乔丹学院是怎么讲述你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父母是谁?”

现在莱拉彻底糊涂了。

“说过,”她说,“他们说我是——他们说他们——他们说,阿斯里尔勋爵把我送到那儿,因为我的妈妈和爸爸在一次飞艇事故中遇难了。他们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啊,是吗?现在,孩子,我要给你讲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知道这是真的,因为这是一个吉卜赛女人告诉我的,吉卜赛女人从不对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说假话。莱拉,这是关于你的真实故事。你父亲从未在飞艇事故中丧生,因为你的父亲就是阿斯里尔勋爵。”

莱拉惊讶得呆坐着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