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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拐进一条小路,靠在墙上喘粗气。刚喘几口,顾耀东就一个急刹车出现在路口,也大口喘着气:“别跑了!我……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投降吧,免得……大家都跑断气……”

话音未落,对方就已经冲了出去。顾耀东只能咬牙切齿地继续跟上。哪怕最后不能把这小贼抓回警局,起码也要看清他是男是女,长相如何。

顾耀东追着神秘人拐进一条小路,一进去就愣住了。前面是一堵高墙,死路一条。两侧都是门窗紧闭的民居,对方却不见了踪影。他试着往上爬了爬,连三分之一的高度都够不到。

此时的沈青禾正挂在高墙另一侧,手脚并用往下爬。刚爬一半,顾耀东忽然从背后冲了出来,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找到捷径绕了过来。这是沈青禾万万没想到的。她心一惊,手一滑,从高墙上摔了下来。顾耀东冲过来就是一个猛扑,对方灵活地埋头一钻,从他臂弯里钻了出去。

追逐只能很不情愿地再次上演。

耀东父母撑着伞等在雨中。又一辆电车靠站,下来两个乘客匆匆撑伞离开,依然不见顾耀东的身影。

耀东母亲有些担心:“都末班车了。耀东这顿饭局时间也太长了。”

顾邦才:“他现在是警局红人,要跟上司和其他警员搞好关系,时间长一点也正常。”

耀东母亲叹了口气,很是心疼:“哎,总归是辛苦。有时候我倒希望生的是两个女儿,像沈小姐一样,白天做点小买卖,晚上在屋里看看小说,早早就睡了,不用大半夜的还在外面辛苦。”

顾邦才:“饭局再怎么说也就是吃吃喝喝,总比这么晚了还要上街抓犯人好吧?”

沈青禾“嗖”地拐进一条小路,顾耀东很快就追了进来。这是一条两栋楼房之间的通道,两侧高墙陡峭,漆黑狭窄,几乎仅能容一人通过。沈青禾正跑着,忽然一只猫擦着她的脸一跃而过,她本能地一个急刹车,顾耀东避之不及直接撞在她后背上。他顺势往前一环抱,紧紧箍住了对方。沈青禾从腰间摸出匕首,本想拔刀出鞘,犹豫了几秒还是别了回去。

两人一直纠缠着,僵持着。沈青禾完全没想到这是个如此难缠的拼命三郎,如果是其他人,她早就下狠手三两下解决战斗了,偏偏是他。

“警察!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沈青禾已经筋疲力尽,小警察还生龙活虎,“快把手举起来!”

忽然,沈青禾停止了挣扎,咬牙切齿地举起手来。顾耀东刚露出一丝得意,忽然也僵住了。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箍着对方的胸部——女人的胸部。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好像停止流动了。曾经听街上的小混混开玩笑说,男人摸到女人这个部位时,会有一种电流通遍全身的酥麻的触电感。可是顾耀东并没有,他只是僵硬,几乎所有感知器官同时丧失能力的僵硬。

沈青禾趁机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过了好几秒,顾耀东才痛得一声大叫松了手。等回过神来,对方早就跑远了。

他从小路追出来,只见戴帽子的神秘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雨中。临到头他还是没有看见对方的长相,只知道或者说摸到,那应该是个女人。

顾耀东垂头丧气地沿着小路往回走,在刚刚打斗的地方,一个东西在地上闪着银光。他捡起来一看,是一把钥匙。

夜雨依然下着,齐副局长家的用人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混着法桐清香的空气透了进来。公寓里灯火通明。副局长太太穿着祖母绿旗袍,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用雕花小银叉吃着用人切成小丁的苹果。红木地板映着铜质吊灯的灯光,墙上挂着西洋风景画,窗帘是酽酽的藏青色,绣着钴蓝色花纹,在灯光下仿佛潋滟的湖面。屋里的一切摆设都是讲究的,哪怕最不起眼的角落,放的也是挂棱雕花玻璃六角柜。

小客厅关着门,里面烟雾缭绕。夏继成、齐升平和另外两个中年男人在打麻将,一看便都是这里的常客。

牌桌上闲聊时,夏继成有意把话题引到了顾耀东身上,嫌他抢了老警员风头。齐升平今天手气不错,一边摸牌,一边半开玩笑地打趣夏处长是刀子嘴豆腐心。

夏继成正好顺水推舟:“我照顾他,也是看在东吴大学高才生这个名头上。真要说感情,那还是跟老警员深。”他打出一张三万。

齐升平:“碰!”

夏继成:“说起这个,正好有件事想跟副局长您申请申请。陈宪民的案子二处一点没参与,我看那帮老警员都有点低落,要是方便,押送那天能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去?”

“行啦,你这个处长的心情我理解。这样,下周移交犯人去提篮桥监狱,一处负责执行。你带二处也参加。”

“王处长不会介意吧?”

“我去跟科达说,他这个人心胸还是有的。再说刑一处、刑二处合作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我替二处谢谢副局长了。”说着话,夏继成看似很顺手地打了一张五万。

副局长高兴地把牌一推:“和了!”

末班车已经过去很久了,耀东父母还等在车站。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拖着脚步筋疲力尽的身影。耀东母亲撑着伞就跑了过去:“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淋着雨走回来呀?二十多岁的人了,看见下雨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躲!”

顾邦才:“看你这么晚不回来,还以为你跟警局的人吃饭去了。湿成这样,那是长官给你派任务了?”

顾耀东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是……今天警局有点事。爸妈,下次我回来晚了你们也别来车站接了,这么大的雨,你们也当心身体。”

顾邦才:“你就别担心我们了,你要是生病了,你妈更操心。”

耀东母亲:“快回去吧,沈小姐一个人在家,万一亭子间又漏雨了,她一个人也不好应付。”

顾耀东一个激灵:“她自己一个人在家?”

耀东母亲:“对呀,我们出门的时候她正打算睡觉。”

福安弄的路灯在大雨里忽明忽暗。经过杨一学家门口时,顾耀东看到屋檐下放着那辆自行车。满大街的自行车几乎都长一个样,这似乎说明不了什么。他望向弄堂尽头自己家的亭子间,窗帘后透出橘黄色的灯光。

亭子间开了一盏小台灯,沈青禾已经换上了睡衣睡裤,桌上放着刚才那身湿漉漉的衣裤。她匆匆从湿衣服里掏出电文,藏在床下夹板中,同时把从大昌客栈到亭子间的全部过程回想了一遍,应该没有留下纰漏。刚刚在杨一学家门口停自行车,她还特意用袖子擦了一遍车身,在这种大雨的夜里应该不会有人专门盯着一辆自行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