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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刑二处过去的情况,这么多年,我对白桦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找我恐怕就找错人了。”

“不管怎么说,您在警局这么多年,至少比我更熟悉白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懂。这件事,你还是另寻高参吧。”

钟百鸣脸上已经有了笑意,夏继成越是推辞,他就越是断定夏继成心里有鬼:“那……我想单独约您吃个饭,不谈公事,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抱歉,行政会议事务繁杂,实在分身乏术。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安排专门的时间接待。”

电话“咔哒”一声断了。钟百鸣放下了电话,禁不住扬扬自得起来。

夏继成走到沙发边坐下,沙发上还坐着另一个人——依然一身郎中打扮的老董。

老董:“他这是要耐不住性子了。”

夏继成:“应该是从警局查到了什么,再加上青禾那盒磺胺粉,他现在是踌躇满志。既然给了他这么大希望,我们也不好让他失望,索性陪他把戏演到底。”

和夏继成通完电话后,钟百鸣立刻叫来了赵志勇。

“有件事要你去办。”

赵志勇一听便明白了,有些厌倦地问道:“还是和顾耀东有关吗?”

钟百鸣心情很好,所以他并不在乎赵志勇这点小情绪:“对,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搬进顾家,借口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住进去以后,你要盯着他警局以外的行踪,尤其是他和夏继成之间的来往。顾耀东信任你,所以这件事只能你去办。”

“副局长,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您觉得顾耀东是共党,为什么不逮捕他?”

钟百鸣笑了,只觉得眼前的赵志勇单纯得令人怜悯。他搂住赵志勇的肩膀,亲切地说:“对我来说,他已经出局了,但我需要他继续坐在这张牌桌上。”

齐升平一路阴沉着脸,去了钟百鸣办公室。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听说,昨天夜里上演了一出大戏啊。”

钟百鸣故作谦逊:“确实抓了一名共党。顾耀东的未婚妻,沈青禾。”

“为什么到现在,我既没有收到任何报告,也没有看到任何犯人?”

对于齐升平的突然到来,钟百鸣并不像往常一样反感,反倒表现得很无所谓:“正要跟您申请一件事。沈青禾在警局里人脉很广,牵扯的人多。好在我调来得晚,不在那个圈子里。所以我考虑这件案子由我单独调查。如果得罪什么人,也不用牵连警局。”

“你所谓的圈子,也包括我,对吗?”

“齐副局长说笑了,我指的是顾耀东。您比较信任他,所以不想让您为难。”

“在这件事面前,我从来只有一个立场,党国事业高于一切。”

钟百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个我当然相信。但顾耀东未必和您一样。我刚刚查到一些新的线索,打算重审他的未婚妻。您要是感兴趣,我很欢迎您加入审问。”

齐升平琢磨着他的笑容,翻了翻桌上的几张旧报纸和档案,有些不敢相信。

一名警卫打开工厂小房间的门,钟百鸣和齐升平走了进来。顾耀东依然坐在地上,一夜未眠。钟百鸣拿起那张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钟百鸣:“行了,让你检举未婚妻确实有些残忍,我就不为难你了。走吧,邀请你一起去听听沈青禾的故事。”

顾耀东:“我不需要从别人口中了解她。”

“你应该感谢齐副局长特批你参加审讯。今天的内容,你会感兴趣的。”

齐升平冷冷地看着顾耀东:“希望你听完以后,也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耀东看着二人,隐隐有些不安。

顾耀东被单独带去了值班室,从这里能看到沈青禾受刑的地方,但沈青禾看不见他。

钟百鸣:“你就在这里吧。让沈小姐看见你,恐怕有的话她会有顾虑。”

说完,他和齐升平去了工厂空地。方秘书坐在旁边记录。沈青禾被警员从刑具上架着下来,放到椅子上。

钟百鸣:“沈小姐,又见面了。”

沈青禾虚弱地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还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吗?”

“昨天见面以后,我去了档案室,坐了一整夜。最后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所以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抱歉,你的问题,我想我没有答案。”

“但是这个,你一定有。”钟百鸣起身将旧报纸和照片放到青禾面前,“不知道我应该称呼你,米亚咖啡的白小姐?跑单帮的沈小姐?还是……曾经沪上名商的千金,蔚青未蔚小姐呢?”

沈青禾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档案里有一张学生合影,是她初中时的毕业照。

“昨天在咖啡馆见到你以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来警局负责的第一桩案子,是尚荣生绑架案。而你曾经提到过,你和尚荣生的女儿是圣玛利亚女中同学。所以我查了那一年的学生名册。最后找到了你,蔚青未。”

“对,十多年前我叫蔚青未。这不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要改名?”

“既然你对我这么好奇,那应该也查到当年关于蔚家灭门惨案的新闻了。我父母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剩我一个人侥幸活下来,改名字,当然是为了活下去。”

“你父母因为抗日而遇害,我很同情,也很敬佩。不过在我看来你改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父母通共。而你在蔚家出事后不久,就从上海消失了。其实你是去了苏联。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你加入了共党。”钟百鸣将另一张发黄的旧照片放到沈青禾面前,“这是你在苏联学习野战特训医务时的照片。照片上这个叫陈婷的女人,就是你。”

沈青禾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沉默了。

“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蔚家灭门那年,你只有十三岁,根本不可能逃脱日本人的追捕。你能活下来,真的只是因为改了一个名字吗?”

一直平静的沈青禾,似乎被什么触动了。钟百鸣更加胸有成竹。

“我查了民国二十六年的重大刑事案件,其中一件,一名二十多岁的男性青年被指控在法租界枪杀三名日本官员,一共三颗子弹,颗颗直击要害。你能活下来,就是因为那个人救了你,甚至说是他把你从死神那儿拉了回来。案发后,工部局警务处有一名年轻警察消失了,而且他的所有档案都被抹掉了。我又查了你在苏联受训期间,莫斯科东方大学军事学院的学员档案,和那名警察年龄、特征相仿的男人不在少数。我想做个大胆的猜测……那个救了你,并且在苏联带你加入共党的人,就是夏继成,对不对?”

值班室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光线。顾耀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