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刺客 双更合一

凌厉的寒风刮在身上生疼,冷香园里的梅花开得格外地绚烂,披着寒风带过来,四周都是一股梅香。

玉笙垂着眼睛,看着下面的人。

藕粉色的绣花鞋在他掌心中只有巴掌大。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脚心,他单手捧着,像是握住了一轮月牙。

他大概是从未帮别人穿过鞋的。

玉笙心想。

他连绣花鞋后面的暗扣都不知道在哪里,笨手笨脚地捧着她的脚,强行塞进去又像是怕弄疼了她。找了好久才算是穿好。

四面的风是冷的,安静得没有丁点的声响。玉笙的心口却还是在跳,饶是她知道这人对她好像没有危险,但他毕竟还是个陌生人。

这个样子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只怕等她的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条白绫。

她心口抑制不住地在颤。

陈珩跪在地上替她穿好鞋,双手仔细的整理好她凌乱的裙摆才从她身上挪开。他低着头半跪在地上没起身,过了许久才问上一句:“他可曾怜惜你?”

泛红的眼睛落在她的鞋面上,过了好久,他又加上一句:“这……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平淡的一句话像是随口问的,可无人发现的是他开口之后嗓音都在发着颤。像是被刀口割破的喉咙,连着呼吸都不稳定。

这么些年,他怕的不是别的,唯一怕的大概是她过得不好。

洛家被灭门那年,他刚满十六。皇城中走出的少年郎,志气风华,半点不知愁苦。

而她家破人亡的时候,才七岁。

七岁才多大啊?糯米团子大小吧。亲人死的死,亡的亡,能活下来的就她一个人。越想越是惦记,越是惦记越是派人去寻。

兜兜转转了大半年,探子说寻到人的时候,他瞧见‘洛长安’的第一眼,她当时骨瘦嶙峋。不知吃了多少苦,他内疚又自责,只拼命的加倍的对她好。

要星星不给月亮,宠来宠去,想将她吃的苦都给补回来,却没料到自己宠了个假的七年。

如今真人在他眼前,他连着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连着问上一句,心口里全是虚。

这话问的像是拿刀在戳他的心窝,他问的全是废话,她一个人,才多大?如何会过得好?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四周都是风声,寒风刮入她的斗篷中,她浑身上下都泛着冷。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站了起来。

她想要细看,面前却瞬间一片漆黑。

“别看。”陈珩站起来,双眼通红。宽大的掌心伸出去,挡在了她的眼前。

喝醉后的掌心是带着炙热的,他手指并拢着遮住了她的目光。她那么小,小得仿若一只手就能挡住她的脸。他却连碰都不敢碰,掌心是悬空着,他只敢遮着。

连碰到她的脸他都不敢,他不配。

玉笙眨了眨眼睛,闻着他身上的梅子香。

炙热的掌心就在她面前,她睫毛太长了,在他掌心中来回地扫动着,像是被根羽毛在心口抓了抓。挡在她面前的这只手开始渐渐地开始收紧。

他紧绷着下颚,漆黑的眼眸中神色翻滚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算是深吸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三七寻到她的时候,玉笙已经能够说话了。

掉了的兜帽重新戴回了她的头上,地上的宫灯重新点了起来,玉笙手里还拿着那束梅花,四周却没了那个人的踪影。

“主子。”三七寻到人松了一口气:“出来得已经太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玉笙往四周看了一圈,半点人的身影都瞧不清楚。但空气中的酒味却一直没有散,她被拥着往前走,不可控制地点了点头。

“走。”

她抓住三七的手,拼命地快步朝着前方走去。那人没走,一直在看着自己。

等那素色绣着绿鄂梅的斗篷彻底消失,梅林中那双玄色的长靴才走了出来。陈珩盯着那消失的背影看了许久,久到天仿若都要亮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挪开目光。低头的时候,却是愣住了。

那梅花树下,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落在地上,陈珩弯下身。一阵风吹来,冰冷的落在他的眼睛上,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瞧见了指腹间的水渍。

——

“主子,下雪了。”

翌日一早,合欢殿后院的梅花相继地开了。三七推开门走进来,一双眼睛里都是喜意:“前几日就说要下雪,今日总算是下了。”

一晚上过去,大雪吹得外面一片银白。玉笙捧着姜茶喝了一口,跟着点了点头。

昨个儿晚上这一遭,她依旧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心口扑通扑通的还在跳着,好在昨日的事没人知道,就连三七都以为她只是走丢了。

“这下雪天冷,主子下次可不能再出去了。”素嬷嬷坐在一旁,手中正拿着昨晚她穿的绣花鞋:“这鞋才穿了一回,暗扣上的珍珠就掉了。”

玉笙撇见那鞋子心口就发慌,低下头假装喝着茶,掩饰住心口的慌乱。

素嬷嬷低着头,又重新拿了颗新的给她缝上去:“一大早就让小宫女去寻了,寻了一早上也没寻到。”

珍珠不比西珠,西珠不比南珠。

又只有指甲盖大小,缝在鞋子后面做暗扣的,值不了几个钱。玉笙手中的姜茶快喝完了,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寻不到就算了,指不定是在哪里丢的。”

“这东西值当不了几个钱,如今又下着雪,别让奴才们去寻了。”

素嬷嬷点着头,同时手中的鞋子也缝好了:“也是。”她点着头,瞧了一眼面前的鞋,却还是遗憾道:“只可惜原来这珍珠是一对,如今虽找了个大小差不多的,但也没之前那个好了。”

玉笙听了心口慌,赶紧挪开眼睛不敢再看,让人将鞋子给收了起来,总之她日后是不敢再穿了。

话音刚落下,门被人打开,冬青带着沈清云走了进来。

三七瞧见来人,低下头,端着茶盏立马就出去了。玉笙的眼神从她身上挪开,看向面前的沈清云。

好长时日不见,沈清云气色好了不少。他一张脸生得好,冬日里许是吃得多了些,眉目都越发的夺目起来。

玉笙笑着打趣了儿一句:“沈太医这张脸,若是个女子只怕是无人能敌了。”沈清云有段时日没来,倒也不见生分。

听了这话半点不气,反倒还轻笑了一声。他将身上的药箱放下来,眼神看向软塌上的玉笙:“比不得你。”

玉笙是真的好看,翻了年马上又要再大一岁。

眉目身段完全长开了,娇小地坐在软塌上,杏眼桃腮,琼鼻红唇,生的是越发的清丽动人,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沈清云面上带着笑意,上下瞧了她一眼,才道:“像是受了寒。” 把过脉,又开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