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草原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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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营地转瞬间就成了哺乳动物的求偶晚宴。

一米七左右的披毛犀用鼻子上的大角掀翻一个醉醺醺的士兵,却被两米高的粗尾袋鼠横刀夺爱,袋鼠跳起来将那人接住,塞进袋子里,两跳三跳便消失在草原夜色中;一群三米高的猛犸象像是巨人族般猛地杀入营地,吓走了两米高的美洲大地懒和正骑在关鹏身上的南美刃齿虎,可这老虎并不死心,它对关鹏爱得忠贞,逃出几步,又返回用牙齿叼住关鹏的后背,轻松提起,便要跑开。

“救命,成哥救我!”

我抓起身旁的麻醉枪,连着两枪射过去,全都打在那老虎的后背,可这禽兽兴致盎然,对背后的疼痛浑然不觉,直拖着关鹏消失在蒿草之中。

“大家抄家伙!”

我话音刚落,忽闻身后啼声轰鸣,达尔文躲过欧洲矮象长鼻子的爱抚,向我喊道:“程成,趴下,木后坑里!”

我迅速伏在木头之前的低洼处,却闻对面风声飕飕,稍微抬头,就见着一只只大角鹿像长着翅膀一样,在我上空飞过,直接奔向营地,在猛犸象、刃齿虎的缝隙里穿行,找着落单的士兵便扑倒在地,迫不及待地骑了上去。

哀号遍野,人类的尊严在这一刻丧失殆尽。

只有达尔文找到了其中的乐趣,一边伸手去抚摸欧洲矮象那活儿,一边采集着第五条腿上面流下来的体液。

“程成,要不要一起?好润滑的欢乐水哟。”

我伏在地上:“没那兴致。”

“放心,这群家伙顶多把你娶回家当压寨夫人,不会伤你性命!哎呀,别拘束嘛,取悦他人也是一种美德。”

营地百人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偶有枪声放出,在庞大的动物群里也无济于事。野兽们性欲勃发,完全忽视了食欲和恐惧的存在,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在这一刻空前的友好团结,野蛮又不失礼貌地公平竞争,希望自己的种族在这群双脚兽身上得到延续。

尽管藏在洼地,我还是被一头生殖器长在脸上的后弓兽发现了,它体格较小,在与大型野兽们的竞争中完全不具优势,却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慧眼。他在芸芸众生中相中了我,四脚在地上欢快地跳跃着,表达出它对我的爱慕,然后疯了似的奔跑过来。我刚要拔枪,却发现那枪已经被达尔文的男朋友欧洲矮象踩在脚下,只稍一用力,枪口就与枪身分离。

我咒骂一声,撒腿便跑。可这一动不要紧,后弓兽越发兴奋,它似乎更偏爱泼辣的对象,眼睛放光地向我追来,大鼻子甩来甩去画着爱心的形状,嘴里呜啊呜哇地叫着,似是倾诉着蜜语甜言。

“程成,别忘了帮我采集欢乐水……”达尔文的声音远远传来。

后弓兽四条腿比我两条腿跑得更快,但它却是一位有耐心的绅士,并不着急将我扑倒,而是颇有兴致地围着我跳舞,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歌。我不禁感慨,在这快节奏的禽兽丛林生活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位文艺禽兽,实属难得。如果我是雌性后弓兽,此时便已芳心暗许,或者来个女追男也未尝不可,可惜可惜,我和你之间隔着的不是山海,而是宇宙。

这位绅士没想到此刻竟然会有流氓跳出来横刀夺爱。

我奔出起码一公里的时候,一头棕色的洞熊拦在我面前。它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跑进了后弓兽的恋爱地域。后弓兽停下舞步,焦躁地在地上跺着蹄子,嘴里呜啦呜啦地吼叫,向那洞熊宣示着我的主权归属。不过那洞熊似乎是个情场高手,不管后弓兽如何嘶喊,它却直接朝我而来,我只得一步步后退,等到退无可退,没等它扑过来,便掉头扎进了一旁的芦苇丛中。

我沿着芦苇地乱跑,在摇晃的芦苇丛中,忽然看见对面几十米外有个高坡,而高坡上,恍惚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洞熊发动了,我只觉身后芦苇呼呼如狂风掠过,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头顶压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庞然大物不讲章法地想直接硬上。

“咚!”地面都被震得晃了几晃。

它砸下去的位置,似乎离我的后脚跟不过一厘米,我迈大步继续向芦苇深处跑去,而后面的动静并未停止,咚咚咚的震地之声,越来越近。

是人吗?等我再从间隙寻找那人,山冈上却空空一片。前面的芦苇茂密,而脚下又踩进了软绵绵的腐物之中……

黑影从天而降,巨大的力量推着我扑向了前面茂密的芦苇。这次完了,且不论它对我做什么,只是这一扑一压,骨头也得碎成渣。

同样是雄性,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这后弓兽真不够爷们儿,换成我,此时早上来英雄救美了。

随着那力道扑向芦苇,我直觉脑子一阵发木,随后脸上便是一阵清凉。

水!我整个身体,都被那洞熊压入水中。这里长着如此茂盛的芦苇,自然会有湖泊或河流。而我栽倒之处,已经处于湖泊的边缘地带,芦苇基本生长在腐烂的植被上,下面是流动的水。

我和洞熊先后扎入水中。这禽兽被冷水一浇,性欲减去大半,两腿一蹬,便将我踹开,自己向水面游去。纵然身处水中,那熊掌还是踹得我腰间疼痛,我控制不住地呛了口水,只觉鼻子和嘴在那一刻是连通的,酸疼钻心。我将嘴闭上,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游向湖面。

这回我险些被水呛死,忽然想到达尔文的劝阻也不无道理,当时若从了那后弓兽,此时不但采集到欢乐水,安危也不会有问题。

我还是不敢上岸,以手臂斩断一捆芦苇,抱在怀里顺流而下,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见没有危险,才松开芦苇游向浅滩,浮着脑袋在水面,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那洞熊大概是另有新欢没有追来,后弓兽遭遇失恋,此时或在某处黯然神伤。达尔文不在身边,我不知河湖之中是否还有什么怪物,也不敢多泡,便小心翼翼地从水里出来,钻入芦苇荡。

差不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个多小时,我才从迷宫般的芦苇荡里出来,此时已经下半夜,身上除了一块手表之外,没有任何高科技设备,而周围宁静无比,听不见任何动物和人类的声音。我爬上一个缓坡向四野望去,不见火光。

唯一的路就是逆流而返,再往回走一段,可能会有他们的消息。我脱下外套,拧干了水搭在肩上,这片草原模拟的大概是热带和亚热带气候,夜间并不清冷,经水一泡,身上也没了能吸引雄性动物的魅力。刚才不小心闯入几只斑羚的领地,那雄性斑羚对我也没有多大性致,我道了个歉,赶紧走开。

沿着芦苇荡的外围往回走了一个小时,感觉却越走越远,仿佛来到了一座黝黑的山下,山上满是丛林。显然我走错了,我们白日的行程,均在草原中心,最近的矮山足有几公里远。大概芦苇的走向和河流的走向不一定一致,如果河流还有交叉口,我此时已然错过正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