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侦探与佐酷(第4/5页)

“哦,义人也有一个。”

“哈,现在可像样了!再多跟我讲讲。”

两人继续喝酒。讲述巧克力制作师的故事似乎再自然不过,言语轻松地倾泻而出。这让他想起了琵可茜。我们真正交谈的时间有多少?没有隔弗罗限制他的想法和舌头,他感到自己仿佛在水面上跳动的石头,轻快又自由。

“你到底是谁啊,伊斯多?”听完他的故事,阿德里安问,“怎么会卷进这种事?”

“我也没办法。我忍不住要去琢磨自己不明白的事。过去我常在迷宫区溜达,撬隔弗罗锁,只是为了好玩。”

“可为什么呢?你从中得到了什么?”

伊斯多靠在座椅里哈哈大笑,“我没法理解别人,只能推理。如果不专门思考,我就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做这件事。”

伊斯多停下来抿口啤酒,阿德里安道:“棒极了。”伊斯多迷迷糊糊的,突然发现对方好像正在小本子上飞快地涂写。那是个老式本子,纸做的,它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尽管脑子里云遮雾绕,伊斯多仍然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

“你是记者。”动量耗尽,跳跃的石头被水吞噬。他的脑袋沉甸甸的。在拥有绝对隐私的世界,漏洞依然存在,而在忘川社会容忍的所有罪行中,报刊出版业是油水最足的一种。自从他第一次破获了顶级时装盗窃案,他们就盯上了他。可他们一直没能突破他的隔弗罗。直到今天。

“没错,我是。阿德里安·吴,《阿瑞斯先驱报》。”他从包里拿出一台老式相机——又一项绕开隔弗罗的技巧。伊斯多被闪光灯闪瞎了好几秒。

伊斯多朝对方挥拳,至少他尽力了。他跳起来用力出拳,可惜错过了目标。他两腿直打战,赶紧抓住最近的物体——桌上的电脑屏幕——然后连人带屏幕重重摔倒。他挣扎着想起身,伸手去抢阿德里安的照相机,“给我。”

“噢,会给你的。你和五万读者,明天。你知道,自从有人瞧见你和绅士在一起,我们就天天想着采访你。或许你愿意再跟我们谈谈那位女士的情况?”

“女士?”

“哦没错,”阿德里安咧嘴笑了,“你不是侦探吗?小道消息,据说绅士是个女人。说到女人——今晚的女主角来了。”

琵可茜道:“嗨,小南瓜。”伊斯多被震惊、愤怒和酒精的迷雾笼罩,却依然因她的出现感到温暖。黑色的口红让她歪嘴微笑的嘴唇仿佛逗号,娇小的身体挤进一条格子花纹的紧身长裙里,皮肩带正好突出深色肩膀的优美形状。“辛德拉告诉我说你赶到了,我真高兴。”她吻了伊斯多,那吻带着潘趣酒的味道。

“嗨,”伊斯多说,“我给你带了巧克力。被怪兽吃了。”

“老天爷,你醉了。”

“比醉了更好,”阿德里安说,“他成了故事的主角。”他朝伊斯多微一鞠躬,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接下来的一个钟头记忆很模糊,总之没多久他就把记者抛到脑后。室温很高,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超级好笑。琵可茜带他在一堆又一堆佐酷人中间穿梭。他俩跟围坐一圈的量子神灵讲话,听神灵争论他们中谁是狼人。肤色苍白的超级英雄穿着不合身的乳胶戏服,跟他打听义人的事。清晰的思考太过艰难,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她的小手,暖洋洋地放在他的肩胛骨之间。

最后他说:“咱们去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好吗?”

“当然。我正好想看缠结。”

他们在派对外围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在沙发上坐下。缠结壮观极了。大家拿出自己的量子比特容器——喷射背包、射线枪、魔法剑,应有尽有,用光纤和线缆连接到巨大的鲁布·戈德堡式设备上。设备很原始,缠结并不总能成功,但每次成功时特斯拉线圈都会释放电弧,再配上轰隆隆的音效和响亮的欢笑。空气中的臭氧味儿让伊斯多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我觉得我更喜欢醉醺醺的你。”琵可茜说,“你那种眼神又回来了。”

“什么眼神?”

“你在推理。”

“我没有。”他想推理,可思考实在很难。燃着怒火的酒精在肚子里一圈圈打转,不肯消停。

“跟我说说话吧。”琵可茜揉乱他的头发,“我来猜你的想法,如果猜对了,你今晚就要做我的奴隶。”

伊斯多把塑料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那东西类似潘趣酒,还加了瓜拉纳豆,过于甜腻,是他们拜访的最后一群人、那些穿水手服的年轻女孩给的。它带走了一部分醺醺然的感觉,却也让他神经紧张。

“好,”他说,“同意。”

“你在想你的义人。想让我嫉妒吗?”

“不是的。事情不顺利,我不会成为义人。不过我想的不是那个。”

“哦,天哪。”她脸上写满真诚的关切,“那混蛋还想怎样?你是天才。你破了那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案子,不是吗?”

“嗯,但还不够。别担心。我不想谈这事。继续猜。”虽然他矢口否认,但藏在心底的挫败感却仿佛张开大口的深坑。

“那好吧。”她抚摸他的手,用食指挠他掌心,“你在想怎么才能尽快把我弄上床?”

“不对。”

“不对?”她假装受了冒犯,“真要这样的话,你不如赶紧叫出租车来接你吧,侦探先生。你为什么不想这个?我就在想这个。”

伊斯多说:“你还剩一次机会。”

“唔。”琵可茜一脸严肃,她将手指抵住太阳穴,闭上眼睛,“你在想……”

“不可以用库扑特或者隔弗罗作弊。”

“你开玩笑吧?我从不作弊。”她撅起嘴唇,“要我说,你在想阿德里安,还有我为什么邀请他来,以及我为什么让辛德拉把你拉到长老跟前出洋相,还有为什么我那可怜的缠结老母亲会恨你?”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差得不远吧?你以为我真是傻的吗?”

“对,”伊斯多道,“我意思是说不是。你猜对了。那么为什么?”愤怒在他胸口凝结成团。他的太阳穴突突跳。

“你迷惑的样子特别可爱。”

“告诉我。”

“奴隶没资格提要求。我赢了。”

“我现在没心情玩游戏。为什么?”

“好吧,首先,我想拿你炫耀。”琵可茜握住他放在她大腿上的那只手。

“炫耀?刚认识五分钟我就惹恼了他们。而且,你母亲真的恨我。”

“缠结母。不,她不恨你,只是保护过度。你知道,火星上创造的第一个孩子啦,具有隔弗罗兼容性啦,两个世界之间的桥梁啦,等等等等。我跟你们中的一员约会,他们至今还在震惊。让他们震惊震惊也好。他们还以为有一天我们会回木星去,尽管那里只剩下了尘埃和吃尘埃的索伯诺斯特智能机。我们的家就在这里,可除我之外,谁也不肯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