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 暗(第2/5页)

“米琪,我刚在问你话。”我说。

“我先解释个大概,细节晚点再说!你这身体成长得太棒了,真是令人赞叹啊,亲爱的,居然真的能继续生长。你的痛觉神经突触正常吗?毛囊有像我讲的那样容易受刺激吗?肌肉收缩如何?比同年龄的金种好一些还是差一些?瞳孔扩大够快吗?我们在立体全息影像上听了你的状况好几个月,当然,我们没办法看到学院训练的实况,但网络上有一些流出的影片,其中一段是你杀了个圣痕者!还占据了一座天上的城堡。跟过往那些英雄还真像!”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但力气比我印象中小很多。“和我说说你过着怎样的生活,研究院里又是什么样子——都和我说说。你是不是还和那个漂亮小姐……弗吉尼娅·欧·奥古斯都在一块儿?”他突然皱起眉,“啊,不对,当然没有。她和——”

“米琪,”我抓着他,“你冷静一点儿。”

他笑过头了,忍不住咳嗽起来,转过身抹抹眼睛。“我只是看见朋友太高兴。现在我身边完全没朋友,半个也没有。真是令人难过。”

“闭嘴,米琪。”艾薇很不客气。

米琪的视线掠向艾薇。她离我有段距离,手搭在腰间的热熔枪上,似乎以为要是我想伤害她,那东西真能有什么防身效果。

“你为什么会在月球?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你加入阿瑞斯之子了吗?”

“发生了很多事情,”米琪嗫嚅,“我并不是自——”

“他现在替我们工作,戴罗。”艾薇冷冷打断,“不管他喜不喜欢。米琪的小窝被我们拆了,贩卖人口存下的钱用在前往这里的交通,以及军队的武器装备上。我们要展开反击,戴罗,我们终于等到机会了。”

“一个粉种带着几名红种改行当恐怖分子,”我已经懒得看她,“拿了枪就能自称是军队吗?”

“今天我们就成功地夺走金种的性命,戴罗,就算你觉得我不够格,至少也得承认这件事情。我杀了火星首席执政官的儿子,你有什么立场在这儿风言风语?”

“你没杀死他。”我说。

艾薇茫然地看着我:“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生气地回瞪她。

“怎么可能……那枚炸弹……”她哑然,“你说谎。”

“我救了他。”

“为什么?”

“因为我的任务很复杂,我需要留他那条命。舞者呢?现在是谁做主?米琪——”

“做主的是我。”另一个存于记忆中的声音传来,口音与我妻子很像,但她的心被痛苦与愤怒所荼毒。我转身以目光迎接站在门口的哈莫妮,她半张脸依旧是遭受爆炸后的扭曲模样,露出冷酷无情但完好的另外半边,比我印象中老了很多。

“哈莫妮。”我淡淡地开口。看来,这几年的时光并没有让我们的关系好转。“很高兴又见面了,我想报告一下现在的状况——内容非常多。”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但我注意到她是怎么看着艾薇。“哈莫妮,舞者在哪里?”

“戴罗,舞者死了。”

哈莫妮带我到办公室,我们坐在米琪的办公桌前。房里有些粗糙廉价的家具,以及玻璃罐内用气体保存的改造器官。米琪躲在桌子后面,把玩着我们初次见面时那颗魔术方块。当米琪察觉我还认得那玩具时,他眨眨眼睛,看来精神状况稳定了些。艾薇靠在一个装有化学物质的大桶边缘。我虽然坐下了,却仍一头雾水。之前舞者对我应该有些计划,他考虑过整个行动的执行方式。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了?怎么可能?

“舞者的遗愿是要米琪为我雕塑一支新军队。这支军队成员的力量和速度必须能与金种抗衡。我们筛选出精英,接受雕塑,虽然他们不能承受与你相同的过程从而变成金种,但在新计划中仍有一部分生存下来。”哈莫妮伸手往旁边隔窗一比,那儿的地板上列着上百根玻璃管,里面都装着一名新品种的红种。“再过不久,我们就会有上百名强化士兵,他们比以往更能对付金种。”

听她的口吻,你真的会以为只要百人就足以对抗金种建立起来的巨大战争机器。事实上,恐怕只要我一人率领号叫者就能歼灭这些恐怖分子。而我们绝对不是金种中最顶尖的一群。

她活动着另一只新手臂。她原本由血肉、骨骼构成的胳膊,在抢劫军火库时被一个黑曜种砍断,所以换上非常灵活有力的金属义肢——黑市出产的义肢都预留了装置武器的空间。单论做工,算是精致,不过与米琪的雕塑相比,又远远不及。只是哈莫妮一定不肯让米琪给自己动手术。

“现在米琪变成犯人了吗?”我问。

“比较像奴隶,”米琪苦笑,低声对我说,“连酒也不给我喝。”

“米琪,我没准你开口。”艾薇骂道。

“艾薇,没事。”哈莫妮一脸宽容地望着她,眼神转向米琪,“记得上次我们聊过什么吧?少讲点话比较好。”

米琪缩起身子,视线在哈莫妮的左手打转。她腰上有个皮套,现在是空的。米琪显然在害怕着什么。哈莫妮没动粗恐怕只是因为有我在场。

“你担心他会告诉我他是怎样被你暴力相向吗?”

哈莫妮耸肩,对我这话不以为意:“米琪以前卖了多少年轻男女?与他相比,我们算什么奴隶主?在我看来,没赏他脑袋一颗子弹已经走狗运了。我本来可以找另一个雕塑师给他装上两根犄角、两只翅膀,让他表里如一,更像恶魔。但我没这么做。是不是啊,米琪?”

“是。”

“是什么?”

“是,阁下。”

听到那两个字,我大为光火。

“舞者很尊重他,”我说,“我也是,尽管他……有些特立独行。”

“他是人口贩子!”艾薇嚷嚷。

“我们都犯了罪,”我回答,“尤其是现在的你,罪孽更重。”

“早跟你说过了,他就是这副死德行,一副自己的品格多高,多有骨气。现在居然连米琪这种人他也可以找理由。”哈莫妮对艾薇冷笑,看来早就聊过了我的事,“戴罗,你那种态度留着到上头的时候再用,因为我们绝不再退让。委曲求全已经是过去式了。”

“看来舞者真的走了。”

“舞者是好人。”她那份沉默极为短促,几乎称不上是致敬,“半年前,他雇用一队灰种佣兵攻击通讯站,取得数据。当时我就告诉他,事成以后应该斩草除根,避免走漏风声,但他说……他是怎么说来着?‘我们不是恶魔。’然后,灰种的队长领到酬劳后,将舞者的据点位置告诉联合会警察总署。舞者连同两百个阿瑞斯之子,一下就被猎犬部队杀光。所以我们不再信任灰种,不再花钱找紫种,反正他们这几百年来根本是靠我们养活。现在,我们只相信红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