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卓文君(第2/5页)

欧阳旭知道高鹄会说到做到,只得失魂落魄地离开高府。他本以为宫观官怎么也是个八品官,可那些个清流大臣,最恨迎合圣上,最恨修道封禅。在他们眼中,他就是甘与萧钦言那样的后党为伍的的佞臣。如今,他的青云路算是毁了。想到这里,欧阳旭不禁惨笑,心说:“赵盼儿,我欠了你三年深情,一纸婚书,可如今我已用大好仕途相抵,这下,就算两不相欠了!”

自从被高鹄撵出来后,高慧一直房中哭闹着,无论江氏怎么劝,高慧都不肯安生。

此时,丫鬟春桃来报:“姑娘,欧阳官人求见。”

高慧一下子直起身子,想也没想就往外奔去。

“姑娘!”江氏忙上前阻拦。

高慧不管不顾地甩开江氏,江氏一个没拉住已经阻止不及。高慧抹掉眼泪,奔出屋外:“欧阳!”

欧阳旭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蝴蝶玉佩:“你终于来了,刚才门房不让我进府,还是春桃说情才……慧娘,太晚了,我不方便多打扰。这是当初咱们订亲时你送我的,我得亲手还给你才放心。”高慧接过那只蝴蝶玉佩,眼圈蓦然红了:“欧阳,我真的不是……”

欧阳旭担心时间久了被高鹄发现,他没让高慧继续往下说,而是佯做深情地说道:“我明白,但是你得体会令尊那一片爱女的拳拳之心。我现在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了,只是、只是我实在放不下你。你是那么的天真、善良,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的贫寒出身……”

高慧从认识欧阳旭那天起,还从未听过他向她表露真情,听了这话,她欣喜地扑到欧阳旭的怀中,娇滴滴地唤道:“旭郎!”

江氏此时终于赶了过来,一把拉开高慧,怒斥道:“欧阳旭,你疯了!”

欧阳旭却大声对高慧说:“欧阳旭此生唯有两件幸事,一是得官家御笔点为探花,第二件,就是遇到了慧娘你。奈何我福轻泽薄,又为贱人所害,此生也只能与你情深缘浅了!这或许是我们今生最后一面。虽然官职轻微,身无长物,但我仍愿以一片真情祷告上天,愿慧娘你早日得嫁贵婿,一生幸福美满!就此别过!”说完,他长揖在地,掉头而去。

高慧心痛万分,飞也似的追上欧阳旭:“旭郎,你听好了,我谁也不嫁,我只会在这里等着你!你一年不回来,我等你一年。十年不回来,我等你一辈子!若违此言,有如此玉!”说着,她猛然将玉佩砸在地上,那玉裂为两半。高慧只来得及捡起一半玉佩,就被人高马大的江氏拉到一边。

“以后不要再来了!”江氏牢牢地制住高慧,恶狠狠地对欧阳旭说。

欧阳旭却捡起了另一半玉佩,眼含热泪发誓:“慧娘!我会回来的!这一生,我永不负你!”

待高慧一步一回头地被拖回房间,欧阳旭转身便离开了高府,一出府门,他脸上那深情的表情就渐渐消失,最终转为冷冽。

打着夹板的德叔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面露欣慰:“主人做得对,只要高娘子忘不了你,这门婚事就还有希望,少爷也能早日回到京城。”

欧阳旭淡漠地说道:“我还用你教?我走之后,你记得不时上高家门口站站,务必让她看见你,说一句‘老奴只想替主人看看您’就行。”

“老奴一定做好。”德叔暗慨主人经了这一劫,终于有了城府,可他仍觉得就这么放了赵盼儿太过便宜她,便小心地试探道,“那赵盼儿那边呢?她把您害成这样……”

欧阳旭只是阴冷一笑:“她既无情,我也不必有义。刚才我已经在话里留了个结子了,有心人自然会记在心上。”

与此同时,江氏正满脸慈爱地拍哄着高慧入睡:“睡吧,放心,老奴不会把你那些糊涂话告诉主人的。”突然,欧阳旭刚才说过的一句话从她心头闪过:奈何我福轻泽薄,又为贱人所害,此生也只能与你情深缘浅了!

江氏突然明白了过来,暗暗骂道:“贱人!”见高慧已经哭累睡着,江氏走出屋,向屋外的几个下人吩咐道:“好好给我查一下那天在府门外头和欧阳旭拉拉扯扯的那个女人。”

在烛光的照射下,南衙始终恍如白昼,蜡油不住地流下,凝固在烛台之上。顾千帆去钱塘的这段日子里,皇城司积压了不少待处理的公务,因此等顾千帆走出南衙正堂时,月已上中天。忽然,他耳动一朵,厉声道:“谁?”

一紫袍长须、举止儒雅的中年官员从暗处现身,他正是朝中清流的代表——右谏议大夫、御史中丞齐牧。按说朝中清流绝不会和颜悦色地与皇城司中人说话,可齐牧却颇为慈爱地看着顾千帆说:“听说你回京了,老夫索性就趁着夜深人静来瞧瞧你。”

“齐世叔?”顾千帆忙拱手为礼,“怎敢劳您大驾?千帆原本想按约定的日子前去拜见……”

齐牧摆摆手,不让顾千帆再说下去:“老夫向来视你如子侄一般,知道你这回受伤不轻,已经是急得不得了,哪还能等得到三日之后?放心,我让人都探察过了,整个南衙就只有你一人留在这里挑灯夜战。”

看顾千帆较从前有几分清减,齐牧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之色,问道:“伤在哪里?好了几分?弄得这么晚,可是为了和大理寺那边交割郑青田的案子?事情是做不完的,身子才最重要,你得自己善加珍摄,别仗着年轻就不当一回事。若是伤了本原,叫我如何得对得起故去的顾侍郎?”

“是,您的话,我一定记在心上。”顾千帆明显流露出了在萧钦言面前从未展现的孺慕之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这次江南查到的东西千帆已经整理出来,正好交给您。”

顾千帆带着齐牧走进衙内,他按开一个密格,拿出一个匣子,郑重地递了过去:“雷敬与江南官场勾结的证据都在里面,凭着它们,您定能将雷敬拉下马。”

“不错,朝廷幸得有你为臣,老夫幸得有你为侄啊!”齐牧看完证据之后,并没有像顾千帆想象中那般欣喜,他话锋一转,“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雷敬服侍了官家三十多年,圣眷尚可,情分犹在。此次郑青田的案子,官家已经处置了不少人,应该不想再行扩大了。如果此时把雷敬抖出来,未必能一击中,所以不如留待他日。”

顾千帆心下一阵失望,但仍然应道:“全听您的安排。”

齐牧知道顾千帆对这一处理不满,劝道:“别灰心,老夫当初就跟你说过,既然选择了隐清为浊这条路,就得耐得住寂寞。你年少英才,难得的是二甲出身,文武双全。当初安排你转武职进皇城司,确是有些委屈了。可我们清流要想对付朝中萧钦言这媚上欺下的五鬼之辈,就不得不往皇城司这个探查侦辑的利器里埋钉子。这些年你也的确没有辜负我当初的期望,雷敬至今也不会想到,他手下的活阎罗,就是我们清流布下的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