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风骨名(第4/6页)

池衙内怒瞪着张好好,可张好好却肆无忌惮地回瞪回去。池衙内差点气背过气,他跑到甲板上,纵身一跳。画舫上的一众婢女小厮瞠目结舌地奔到栏杆前,向水中望去。

池衙内在河中奋力地游着,捞起落水的鸟笼,好在鸟没事,依然扑棱着翅膀,他大松了一口气,捧着鸟游了回去。几名手下忙将池衙内拉了上来。

池衙内衣湿尽湿,不开心地看着张好好:“你冲我发什么脾气?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玉嘴,三十贯钱呢!”

张好好气得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问:“你就为了三十贯钱吼我?”

池衙内感觉自己和那玉嘴在张好好心中都是一样的地位,他心寒地说:“除了钱,那还是条命!我为了哄你开心好不容易买来的,你就这么不珍惜?”

张好好素来是被池衙内供着的,她怎会想到池衙内非但不哄她,还来质问她。她立刻拉下脸道:“谁稀罕一只破鸟了?我明明跟你说只想要对蛐蛐,你就拿这个来糊弄我,还有脸说?”

池衙内脸色一下变了:“蛐蛐跑了,我弄只更好更贵的鸟,怎么叫糊弄你?你有没有良心?”

张好好不甘示弱地跺了跺脚:“没良心的是你!萧府外头那么多人,苏十三娘、周小小她们都有人来接,你呢,有空在这儿逗鸟玩,就没想着来接我!”

池衙内无端背上一口大锅,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别胡搅蛮缠啊,明明是以前你嫌弃我是个生意人,说听你唱曲儿的都是什么些鬼文人雅客,才不许我接,只让我派手下去的!”

张好好不知该如何反驳,但还是红着脸嘴硬道:“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就是没接我,就是让我丢了脸!哼,还什么蛐蛐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人家当了冤大头,臊得厉害才没敢拿给我!”

池衙内被触到痛处,也恼了起来:“谁冤大头了?谁臊了?你今儿没吃错药吧?!自个儿演砸了,冲我发邪火!”

张好好又一拍榻沿:“老娘没演砸!”

池衙内怒不择言地说道:“你也知道自个儿老了啊!没演砸,啊,我懂了,那就是使尽浑身解数,结果还是被别人比下去了呗?哎,不会就是宋引章吧?被我说中了吧!哈!我早就跟你说过别跟那三个丧门星来往,你偏不听!”

张好好被池衙内直接击中命门,险些流出泪来,可她愣是咬唇强行把泪忍了回去。

见张好好咬唇难以反驳,池衙内越发得了意:“你也是蠢,前阵子人家都捧着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仙女儿下凡,黄莺儿转世啦?三两天才练一回嗓子,那姓宋的傻丫头天份比你高,长得又比你好看,还比你用功……”

张好好瞬间爆发了,她拿起手边的东西向池衙内砸去:“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池衙内积压依旧的憋屈,都在此刻发泄出来:“说了又怎么的!论才论貌论年纪,你都比不过那个宋引章!”

张好好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早知道你今天这样对我,当初我就不该听了你的甜言蜜语跟了你!”

“你再说一次。”池衙内的语气冷静得可怕:

张好好有些害怕,但仍然梗着脖子说:“说就说,难道我怕你不成!我,张好好,后悔跟了你!听清楚了吗?”

池衙内点点头,表情似笑似哭:“行,原本跟你好,就图个你情我愿。你现在厌了,那我走就是。”

“马上给老子靠岸!”池衙内对手下大吼,看也不看张好好一眼,扭头就走。

张好好素来把池衙内当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出气筒,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真的敢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愕在当地,半晌气恼地往他背影砸了一个杯子。

临上岸前,池衙内回头看了画舫最后一眼,见张好好根本没有在窗边挽留的迹象,便就此拂袖而去。

另一边,宋引章正抱着琵琶焦急地向巷口张望,突然,一帮文人远远出现,齐齐喊着她的名字,潮水般地向宋引章涌来。

宋引章害怕地转头就跑。这时,码头边一艘小船上的船夫朝她招了招手。宋引章不疑有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一定是赵盼儿来接她的船,连忙提起裙子逃也似的上了船。追赶不及的文士们只能遗憾地看着小船驶离岸边。

船上,宋引章坐下好一会儿后仍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沈如琢背着手悄声走到宋引章身后,附身在她耳边道:“喝口茶,定定神?”

宋引章被吓了一跳,慌乱地问:“怎么是你?盼儿姐呢?”

沈如琢站直身子,笑吟吟地说:“我是收到教坊使报信,才赶着来英雄救美的,哪知道赵娘子在何处?”

宋引章掀帘往外看去,只见岸上赵盼儿正四处张望,她急急跑出舱外,朝船夫大喊:“快停船,放我下去!”

沈如琢拦住宋引章,将她按回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对面。他蹙眉看着宋引章说:“你确信要现在下去?我保证,你只要落到那帮文士手里,三个时辰之内肯定回不了家。到时候弄得狼狈不堪,就不怕堕了柯相赠给你的‘风骨’两字美名?”

宋引章明显犹豫了,将怀中紧抱着的琵琶放了下去。

“我好心送你回家,你倒嫌弃我。”沈如琢拉过宋引章的手,抚上自己心口,“你摸摸,我的心好痛。”

宋引章忙摔开他的手,羞愤地说:“你庄重些。”

沈如琢面色微沉,往车壁上一倚:“哟,前天还跟着我把酒共饮,今儿一朝成名,就要我庄重了?宋娘子真是无情。”

宋引章忙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刚才被吓怕了。”

沈如琢又重新靠近宋引章,猫捉耗子似的戏弄道:“那你并不是想疏远我?”

宋引章一下被沈如琢身上的气息包裹,她有些瑟缩,连忙点头:“当然。”

沈如琢的嘴角带上了势在必得的笑容:“那好,不过你伤了我的心,得赔罪。”

宋引章愣了愣:“你想怎么赔?要不我也给你弹支曲子吧?就是刚才柯相夸的那一首。”

沈如琢伸手按住了宋引章要去拿琵琶的手。

宋引章有些意外:“你不想听?”

沈如琢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认真,他灼灼地凝视着宋引章的双眼:“不,我想听,但我想以后长长久久,随时随地的听。”

宋引章固然迟钝,但也听出了沈如琢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心下愕然。

沈如琢反手握紧宋引章的手,佯做深情地说:“引章,有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般楚楚可怜,才华横溢的小娘子。你是珍珠玉璧,不该堕于泥淖市井之中,往后,让我来照顾你,呵护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