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金屋藏(第3/6页)

顾千帆故意寒颤了一下:“真不习惯你对我这么温柔。”

赵盼儿拿起一粒樱桃用劲塞入他口中:“这样就习惯了?”

顾千帆看着湖边绿芭蕉与赵盼儿素手中的红樱桃,只觉得如在画中,他凝神看着赵盼儿,听话地含进了那颗樱桃慢慢咀嚼。

赵盼儿被他这若有若无的暧昧动作弄得面色一红。

顾千帆却格外满意地倚在赵盼儿肩上:“还可以啊。”

此时荷叶满湖,两人静静相倚,彼此之间都似能闻到对方安静中略带雀跃的心跳。

良久,赵盼儿轻声道:“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从皇城司搬出来?老在外头见面,你多累啊。”

“再过一两天吧。”顾千帆放下他一直无意识摩挲着的盼儿玉手,解释道,“这一回的帽妖是殿前司指挥假扮,想杀的又是萧相公。一个官家的亲信,一个当朝首相,朝堂上这几天可谓是腥风血雨。咱们还是在这里见面,更安全一些。”

赵盼儿知道顾千帆视齐牧为半父,不禁试探地问:“那齐中丞如何了?我听茶客说帽妖也去了齐府,齐中丞也受了惊。”

顾千帆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他没事……如果想把自己从一件案子里摘出来,伪装成受害者,是最好的方法。”

赵盼儿陡然明白过来,只觉后脊发凉:“难道帽妖背后的主使——”

顾千帆接口道:“他以前是一位我非常敬重的人,可以后,不再是了。”

赵盼儿感受到顾千帆的痛苦,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顾千帆心中百转千回,闭了闭双目,终道:“说点别的吧,用冰的事情,你早就应该跟我说,池蟠这个混账,命中缺收拾,竟然敢为难你。等我好些了,再慢慢调理他。”

赵盼儿不想让顾千帆为茶坊的事分心,便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的,做生意嘛,哪能全是顺风顺水?再说现在我们手头也有冰了……”

顾千帆笑了:“行了,就杜长风那点身家,能供得起你们多久的冰?皇城司下头现管着冰井务,是专供内廷用冰的,我就算不以权谋私,帮你买点冰来总是没问题的。”

赵盼儿第一次知道这事,心中无比惊喜,还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两人正在情浓,远处陈廉叫道:“头儿,宫中传召!”

顾千帆哀叹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

赵盼儿忙扶他起身:“赶紧去吧,公务而已,别弄得那么唉声叹去的,我也得去望月楼了。”

顾千帆点了点头:“这是你看的第几间酒楼啊?“

赵盼儿:“第三间。先说好,我买酒楼的事,你不许插手啊,免得人家会议论,说什么仗势成交。”

顾千帆:“得令。”

他依依不舍的去了。

与顾千帆分别后,赵盼儿和孙三娘一起去了望月楼。这家酒楼规模不算大,但对于赵盼儿而言,已经算是比较理想的选择了。这里西楼是雅间、东楼是大堂,有茶博士五人、酒博士六人、酿酒的师傅七人、厨子四人,还有二十来个跑堂打杂的。看了一圈下来,赵盼儿和孙三娘都有了只要价格合适,一定想要拿下这家酒楼的心思。

赵盼儿和望月楼掌柜相对而坐,目光交锋中,似乎在试探对方心目中的最低价位。

赵盼儿率先开口道:“这儿地段平平,都快到晚上,客人也不算多,最多一千五百贯。”

“两千贯,真不能再少了。”掌柜语气强硬,大有低于两千贯就不卖的架势。

赵盼儿却拿准了他着急转手的心理,坚持道:“一千六百贯。”

掌柜心中已经有所松动,但依然不肯退让:“两千贯,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要不是因为我着急回乡,也不会卖这么便宜。”

赵盼儿继续讨价还价:“这儿地段一般,现在都快到晚上了,客人也不算多。最多一千七百贯。”

掌柜快被赵盼儿的执着打败了,但还是把价格往上提了一点:“一千九百贯,不能再少了。”

赵盼儿见掌柜松口,顺势道:“一千八百贯,取个好口彩,既然您是急卖,总得多饶我们一点。”

掌柜一咬牙道:“您这么讨价还价,还真跟集市上买菜似的。行吧,就这么说定了。”

赵盼儿和孙三娘对视一眼,难掩喜色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拟契书?”

掌柜见赵盼儿是个爽利的买家,也心生欢喜,豪爽地说道:“只要您家官人有空,我这儿什么时候都成。”

赵盼儿和孙三娘都是一怔。赵盼儿万分不解地问:“我家官人?”

掌柜打量了赵盼儿一眼,以为她还未嫁人,连忙改口:“失言失言。那,换令尊或者令兄过来签契书都行。”

赵盼儿和孙三娘听了这话,表情都有些古怪。

掌柜见两人脸色有异,不禁愕然:“莫非赵娘子以后想自己来经营望月楼?”

赵盼儿和孙三娘齐齐反问:“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掌柜没想到这两人连酒楼行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他极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哎,这买卖是成不了了。怨我之前没问清楚,两位是不懂我们这酒楼这一行的规矩吧?全东京城,就没有女人能当掌柜的。”

赵盼儿哪曾听说过这样的规矩,立即反驳:“啊?我们在马行街开茶坊,不一样开得好好的吗?”

孙三娘指了指远处的食店,附和道:“对啊,你不是糊弄我们吧?女人要不能当掌柜,那家胡婆羊店算怎么回事?”

掌柜一听她们竟然把望月楼和茶坊脚店相提并论,明显有些不高兴了:“茶坊是茶坊,脚店是脚店,怎么能和我们望月楼这种正经的正店混为一谈呢?”

“正店?”孙三娘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脚店”和“正店”的说法。

掌柜不无骄傲地说:“两位还不知吧,国朝是不许私酿酒水的,咱们这么大的东京城里,能从朝廷领到酒曲酿酒的正店统共只有七十二间,其他的只配称脚店、市店。从古至今,酿酒就得靠阳气,女子是阴人,被你们碰了酒曲,酒是会发酸的,所以行会里头早早就立下铁规,女人呢,倒不是不可以当正店东主,但是掌柜经营什么的,就只能交给男人。”

赵盼儿听到“女人碰了酒曲酒会发酸”已经皱眉,忍不住开口:“这规矩好没道理。”

掌柜摇了摇头,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可行会里就是这样规定的,如今的会头是欣乐楼的老板任员外,他可是在户部挂了号的。要是惹恼了他,不单没人给你供菜供肉,连厨子都不敢再来做活。唉,这单生意啊,我比您还想做,可现在不卖您,也是为您好!”

赵盼儿知道再跟掌柜多说也无益,只得和孙三娘离开望月楼。走出老远,孙三娘还不甘心的抱怨着:“茶坊冰行酒楼都得听行会的,他们怎么就管得这么宽?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合眼的酒楼,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