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三千贯(第2/6页)

池衙内尴尬不已:“早知道,我就不费这劲了。”

赵盼儿轻声道:“可我还是要谢谢你,小池,你今天带我上这儿来,我很开心。”

池衙内立刻心花怒放:“真的?”

赵盼儿真挚地:“真的。说起来,你真的是我命中的贵人,虽然我经常对你不太客气,但我心里明白,像你这样爽快、大方、又信任人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找。能和你一起经营永安楼,是我的幸运。”

池衙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啦。”他突然觉得不对,警惕道:“你是不是要说可是了,打住,这个我有经验,先夸人后可是,惨就一个字。”

赵盼儿扬了扬眉:“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就不用说了。”

雨点啪地砸在了池衙内身上,他气愤地:“为什么?论钱,我比顾千帆多;论疼人,我比顾千帆细致;论长相,我也比他强不少;咱们还能玩到一起去,蹴鞠,赌钱,投壶,多难得啊。那块木头会什么,连钱都不给你,让女人在钱的事上为难,他还算个男人吗?你都能瞧得上他,干嘛瞧不上我啊?”

赵盼儿沉默不语,能把蹴鞠、赌钱、投壶这些当做优点枚举的,也就只有池衙内了。

在赵盼儿沉默的当儿,池衙内已经把逻辑圆了回来,他又恢复了自信,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懂了,是怕我像他一样扔下你不管吗?不会的,我这个人很长情的,要不是张好好砸了我的鸟,我会跟她一直好一下去的……啊呸呸呸,我不是说你是她的替代品,而是,哎呀,总之,咱们合伙做生意的,你就是我的财神娘娘,我对谁不起,也不能对钱不起啊!”

赵盼儿无奈地:“可我就是不喜欢你呀。”

池衙悲愤地:“为什么啊?”

赵盼儿坦然地:“不为什么,就像豆腐脑,你爱吃咸的,我爱吃甜的,没有谁更好,只是不是那个味道。”

池衙内腾地站了起来:“你这是狡辩!顾千帆陪你吃过豆腐脑吗?”见赵盼儿说不出话来,他又激动地说:“瞧瞧,被我说中了吧。你爱吃甜我爱吃咸怎么了,大不了两碗一起买,不,四腕,我还能喝一碗,砸一碗!”

赵盼儿见他着急,反而笑得更灿烂了:“池衙内,你到底想清楚没有?这些天你一直缠着我,到底是因为和顾千帆较劲,还是因为你一直想压我一头而不得?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想征服我?”

池衙内一时张口结舌。

赵盼儿站起身来:“下雨了,咱们回马车吧。”

反应慢半拍的池衙内终于想出来反驳的话了,忙道:“你别打岔,我想清楚了,原因是什么我不管,可现在我就是喜欢你!你想吃豆腐脑的时候,会去管到底是因为想家、肚子饿,还是就是嘴馋吗?”

赵盼儿笑了笑,掏出钱放在桌上,自己转身离开了。这是池衙内有生之年吃的第一顿由女人付钱的饭,他愣了一会儿才追上去:“等等!我这人信命,要不咱们打一回赌吧,一切交给老天!我要赢了,你就跟我好;你要赢了,我就答应你三件事,谁反悔谁是王八!”

赵盼儿一挑眉:“好啊,赌什么?”

池衙内故作大度地说:“你来选,只要马上见分晓就行。”

赵盼儿四处张望了一圈,一指远处的桥:“咱们就赌第二个在州桥上出现的人是男是女就好。”

正在此时,一个没打伞的小童拿着只竹蜻蜓,嬉笑着从桥上奔下。

池衙内故弄玄虚地掐指一算:“我选男的!后头一定是跟他一起玩的小子!”

“那我就只能选女的了。”赵盼儿眼中盛满笑意。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年轻妇人打着伞追上了小童。

池衙内瞬间苦脸,他抬头看着愁云惨淡的天空,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跟他作对。

赵盼儿轻声劝道:“雨已经不小了,可那孩子的头发还是干的,多半是有娘给他挡雨。衙内啊,你打赌,是看心情;可我打赌,是算机率。咱们俩的性子全然不同,又何必硬拗呢。”

“行,愿赌服输。”池衙内利落的态度让赵盼儿一怔,倒是令她想起刚到东京时,池衙内和她和宋引章、孙三娘打赌输了时,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带人走开。

赵盼儿有些不习惯池衙内的突然沉默,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池衙内心中郁结,依旧嘴硬道:“没事。赌场上输赢常有的事,这一回输了,下回再来嘛。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悠,没准哪天你就想换个口味了呢?”

见赵盼儿欲言,池衙内知道她大概会说他做梦,忙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又或者,没准哪天我也想换了呢?东京城可爱可亲的小娘子这么多,我池衙内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这是这会儿你闲着我也闲着,没事就斗个嘴调个情呗,就当是忙完了消遣消遣就行。”

赵盼儿叹了口气:“衙内啊……”

池衙内沉下脸:“差不多就得了啊!这会儿我正伤心呢,强颜欢笑已经很不容易了。永安楼来个客人你还得客客气气陪着说话呢,敷衍一下自个东家,有那么难吗?”

“行。”赵盼儿没再劝他,“那麻烦你直接送我回桂花巷吧。”

池衙内的脸拉得更长了。

赵盼儿见状,只得随手在街边买了个磨喝乐给他。池衙内开心至极,不一会儿,雨停了,他的心也晴了。

池衙内见好就收:“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吧,你要我做哪三件事?”

赵盼儿想了想道:“第一件,是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叫顾千帆小木头?你和他小时候是邻居,他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爹又是谁?”

池衙内一怔,良久,他才道:“这事你可算问对人了。”

他絮絮地跟赵盼儿讲起旧事来。赵盼儿一边听,一边难掩诧异,“所以他的亲娘,其实就是抚养他长大的姑姑?”

“顾千帆的爹娘应该是在外地偷偷成的亲。他外公顾审言以前在礼部做大官,为人可古板了,我那会儿才四五岁大,扯路边小丫头头发玩,都被他骂成是‘无德小儿’。”池衙内现在想起来,还犹自愤愤不平,“有一回,他外公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家隔着墙都能听见。没多久,他娘大晚上就独自带着他进了京。原先我也以为他是他舅舅养在外头的儿子,可后来有一天晚上,他爹追过来,在后门那敲了半宿的门,顾千帆和他娘在里头哭,他外公在一边骂,要他爹滚,还说顾家百年清名,绝不会有他这种又像苍蝇又像狗的女婿。”

“蝇营狗苟,就是没骨气。”赵盼儿解释道。

池衙内恍然:“总之他舅舅出来赶人,又说‘以后千帆姓顾不姓萧’,被我听见了,后来我和他打架老输,气急了才叫他小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