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三千贯(第6/6页)

心烦意乱的欧阳旭进了高家府门。

今天一早,欧阳旭便觉得眼皮乱跳、心底发慌,那幅《夜宴图》明明铁证如山,他想不通为何都过去好几天了,朝里却一直没有动静。他想安慰自己,废后兹事体大,齐中丞肯定还在和萧钦言角力,可当他前去齐牧府上拜谒,却也吃了个闭门羹。无奈之下,他只能抱着侥幸心理,转而来到高府。

走向高鹄书房时,欧阳旭不悦地察觉到,一路上,高鹄的小厮都用一种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笔,准备日后再跟这没眼力的下人算账。

一看到欧阳旭,高鹄就劈头盖脸地问:“我问你,那幅《夜宴图》到底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事关重大,小婿哪敢做假?”欧阳旭吓了一跳,语气惊讶极了,显然一点也不知道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

高鹄忍着打人的冲动,怒喝道:“你还敢嘴硬!宫中贤妃传来消息,说皇后业已复宠!这只能说明一点,官家已经查到实据,根本不相信你那番胡说八道!”

欧阳旭冲口而出:“不可能!那幅《夜宴图》绝对是真的,否则皇城司和赵盼儿不会再三向我追讨!”

高鹄敏锐地察觉了问题所在,不禁蹙眉:“赵盼儿?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见欧阳旭支支吾吾,试图遮掩,高鹄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和她之间的破事,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欧阳旭虽然尴尬,但一想到自己还有高慧的把柄,仍是有恃无恐。

“难道那幅画的原主是她?”高鹄突然心生狐疑。

欧阳旭又是一滞。

高鹄本是随口一问,看到欧阳旭的脸上青白变幻的反应后,气得胡尖发抖,“那你为什么要一再说这画是你从西京得来的?欺君是多大的罪名,你明不明白?”

欧阳旭心中一紧,但仍然狡辩道:“这纯粹是小婿无心之过……”

高鹄心烦意乱地在屋中踱着步,试图从纷乱的线索中理出头绪。突然,他停住脚步,扯出来一个瘆人的笑容:“呵,我想通了,顾千帆多半早就知道《夜宴图》里有古怪,所以才通过赵盼儿一直找你讨要此画。你恨赵盼儿逼你出京,发现画中秘密之后,就以此投靠视后党为死敌的齐牧,回到东京。本来铁证在手,扳倒皇后之后,你就能青云直上。可你偏偏想要报复他们,并且抹掉毁婚这道你仕途上迟早要发的暗疾,所以就自主作张编造了《夜宴图》的来历。妄想着官家会治一个顾千帆隐瞒不报的罪名!可你当真以为皇城司和后党是吃素的吗?”

欧阳旭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可那《夜宴图》的确是真迹,皇后也确实做过女乐呀!”

高鹄无语地盯着欧阳旭:“街上有人行凶,开封府是信我的证词,还是信一个地痞无赖的证词?你可知道现在坊间都在传官家可能微服去过永安楼?万一是真的,谁知道赵盼儿向官家说过什么?”

欧阳旭终于怕了,跪下哀求:“岳父救我!”

然而高鹄翻脸无情,一脚踹开欧阳旭:“别再那么叫我!我真是一再误信了你!如今何止齐中丞,连我也要被你拖累!”

欧阳旭脸色一变:“难道您又想第二次毁婚?”说到这最坏的可能,欧阳旭反而不怕了,他站起身来,冷冷地开口:“我劝岳父您最好冷静一点,如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蚱蚂。你要是见死不救,小婿手中那半条令爱的肚兜,可就要拿出来见见光了。”

“欧阳旭!”高鹄恨不能立刻杀了他。

而欧阳旭却只是淡淡一笑:“婚姻之事,结的无非是两姓之好,我若是这回好不了,慧娘和高家也一定好不了!”说完,他连对长辈的基本礼数都不顾,便拂袖而去。

高鹄气得直发抖,一脚踢翻了书案。

见欧阳旭地出了高府,道童迎上前去,满怀希望地问:“高观察那边可有消息?”

欧阳旭铁色铁青:“有消息,但不是好消息。总之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大家一块死!”

道童闻言打了个寒颤,他一直忍着欧阳旭的阴晴不定,担惊受怕地跟在他身边,可都是因为当初欧阳旭说能将他带到东京过好日子啊!他怔了半晌,才追了上去,不想却与一位大娘撞在了一起。

那大娘手中的绢帕一下子飞了出去。。

欧阳旭陡然见到地上的那张绢帕,心跳却漏了一拍。

欧阳旭一把抓起那绢帕,只见那绢帕约有两尺见方上绣着花鸟图案,旁边小小缀有一个“慧”字。他不可置信地从袖中掏半截肚兜对比,两者果真几乎一模一样。

欧阳旭大急,拉住大娘便厉声道:“这东西哪来的?”

大娘吓坏了,往远处叫卖的小贩一指:“就那里啊,这两日东京城里到处都在卖这个,才几十钱一条。”

欧阳旭抛下大娘,狂奔至那小贩处,从他的摊上抓起一把绢帕,只见那些绢帕有各种颜色,有的绣着“慧”字,有的绣着“妍”字,有的绣着“淑”字。

欧阳旭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突然扭转头,又向高家奔去。

不明所以的道童被欧阳旭突然抛下,愣了半晌,只得再一次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