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澜复起(第2/7页)

得了孙三娘的首肯,赵盼儿决定借此机会好好教育教育傅子方。她找到躲在走廊偷听的傅子方,拿着竹枝,对着他的手心就是一记。

傅子方从没被人这么打过,不由恼羞成怒:“你凭什么打我?你又不是我娘!我娘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进?”

赵盼儿严厉地说:“凭我是这永安楼的掌柜,凭三娘让我放手管你!”

又是“啪啪啪”三记打在臀上,傅子方吃疼欲跑,却被葛招娣拧着耳朵堵了回来。

“我,我错了。”傅子方见赵盼儿和葛招娣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立刻服软求饶。

可赵盼儿是看着傅子方长大的,因此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小心思:“你只是顺口认错,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让我告诉你吧,你错在贪心不孝,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不认亲娘,硬生生逼得三娘跳了江;错在耍弄心计,明明走到东京没吃太多苦,却还要在三娘面前装可怜,好让她对你心怀愧疚,加倍补偿……”

傅子方听到这里可不干了,大声否认:“我没有!”

葛招娣一把将他拉过来,卷起他的袖子露出他干净的手肘:“你要是真一路讨饭过来,这儿还能这么干净?昨天帮你换衣裳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吧?我才是真正讨过饭的!”

傅子方的脸迅速涨红了,一时哑口无言。

赵盼儿拿着竹枝,最后一次发问:“说,到底怎么来的东京?”

傅子方知道自己骗不了赵盼儿,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我,我的钱,确实被人骗了,也确实讨了几天饭,可后来,有个进京看亲戚的老丈知道我读过书,就让我做了他的书童……”

赵盼儿替傅子方把话说了下去:“所以你是到了京城,打听到了三娘在永安楼,这才故意扮成乞儿的样子进来的?”

“我,我怕我娘还生我的气,我怕她也像我爹一样不管我了……”傅子方羞愧交加地低下了头,“盼姨,我错了,以后我再不敢了!”赵盼儿见傅子方的确有了改悔之意,稍微放柔声音道:“子方,其实盼姨知道,你独自上京非常不容易,就算做了人家的书童,也肯定受过不少委屈。可是,既然你已经进学了,就得明事理。在东京,你娘不仅是你娘,还是我们永安楼的大厨,所以她不可能只围你一个人团团转,更不可能放任你把灶房当成你家随便玩。她要管很多人,要为永安楼的每一道菜负责,你帮着和面,说起来是好心,可是你的手洗过吗,你懂和面要和到几分才是最好吗?要知道,连官家都来过永安楼,万一他吃了你碰过的吃食,生病了怎么办?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傅子方不敢置信地问:“连官家也来过永安楼?”

“对!以后还敢犟嘴不?”葛招娣在一旁叉着腰,看起来很有派头。

傅子方狂摇头。

赵盼儿又问:“这回能真心认错吗?”

傅子方猛点头。

赵盼儿满意地收了竹条:“那就好,今天本来该罚你十记竹鞭,余下七记就暂且记下。以后不许你再打扰你娘了。”

傅子方慌了,拉住赵盼儿的袖子哀求:“盼姨,你们别不要我。”

“谁说不要你了,你还是住在小院,晚上和休沐的时候,一样能见到你娘,只是平日得去书院读书,你娘还为你请了今科的进士做夫子。你要是不努力上进,哼,这竹鞭我就送给夫子了。”赵盼儿把明明几句话前已经就来了,但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杜长风拉到傅子方面前,“还不见过杜夫子?杜夫子可是今科的进士,真正的文曲星!”

“杜夫子万安!”傅子方从来不是讨夫子喜欢的好学生,见了杜长风就有些紧张。

“子方,你也万安。走,夫子带你去书院。”杜长风和蔼地拉起傅子方的手,他察觉傅子方有些害怕自己,又宽慰道,“放心,只要你认真进学,夫子会好好对你的。”

傅子方鼻子一酸,他已经许久没有得到父执辈的温暖了。于是,傅子方任由杜长风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永安楼。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阵阵背书声整齐地从京华书院中传来,傅子方坐在一众少年之间,也摇头晃脑地背诵着。

孙三娘在窗外看得热泪盈眶,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而是走到角落抹着眼泪。杜长风将一方手帕递了过去,见孙三娘不接,索性自己替孙三娘抹起眼泪来。

“我不是个好娘亲,我没教好他,反要盼儿来替我当恶人……”孙三娘泣不成声。

杜长风见四处无人,索性鼓足勇气拥住她:“没事了,以后我会教他的,我不就是做夫子的吗?”

“可我还是难受,就算知道他一路上京没受太多罪,我也不该在母子相见的第二天,就把他扔到这来,自己忙着永安楼的事……”为着傅子方,孙三娘难得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杜长风故作严肃地说道:“他要是三岁奶娃娃,你自然得管他。可他现在已经快十四啦,过几年都该成丁交税了,老粘着娘,会被同窗们笑话的。而且什么叫扔到这来啊?我可是全东京鼎鼎大名的杜夫子,多少士大夫求着把孩子送进书院让我教,我还没答应呢。”

孙三娘头一回看到杜长风这样自夸,顿时忍俊不禁:“真不害臊。”

“三娘,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以后,我保证尽力教养他成材。”杜长风的神情依旧无比认真。

“说话算话?”孙三娘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小混世魔王,她可害怕杜长风会反悔。

“要奖一个才说话算话。”杜长风把脸凑了过去。

孙三娘笑着拉过杜长风的领子,杜长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弯下了身,然而还没等得到预想中的吻,孙理突然从屋后绕了出来。

孙理挤眉弄眼地说:“夫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能走个后门,进花月宴看看花魁姐姐们啊?”

话音未落,另外几个曾被孙三娘收拾过的少年也都从拐角处探出了头。

这边,杜长风已经涨红了脸,孙三娘却大方地说:“得叫师娘才行。”

众少年立刻捧场地叫道:“师娘好!师父好!”

孙三娘清脆地“哎”了一声。

杜长风心里美得不得了,但仍板着脸道:“赶紧回去上课,要不然我让师娘把你们也扔到河里头去!”

孙理扮了个鬼脸,拉着其他人一起跑开了。

终于,院中只剩下孙三娘和杜长风二人。孙三娘无比真挚地看着杜长风:“长风,谢谢你。我现在终于觉得,能来东京,能自己开店和能遇到你,是我活了三十多年,做得最正确的三件事。”说完,孙三娘将唇印在了杜长风的唇上,两人终于唇齿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