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行前准备(第3/4页)

乔治·周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他的目光越过大公,注视着墙上公爵父亲的画像。四十岁当上皇帝,六十岁老死,哈塞克二世皇帝多少算个奇才,是这个极端保守的环境中一股进步的力量。他把新共和国从封闭的壳中拉出来,建立了海军,拓殖了三四个极端愚昧落后的星球。他历史学得很好,是个危险人物。

“我注意到你在看我的父亲。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这个特质是家族遗传,”迈克冷冷地说,“我们不太喜欢外人插手内部事务。或许是我们没远见,不过……”他耸了耸肩。

“啊。”周收回目光,看向公爵,“对,那当然了。不过,我想可能您还不清楚联合国插手对贵国的好处?我相信我们可以提供很多利益;如果贵国不能从中受益,我绝对不敢和您讨论这件事。”

“有好处,也有副作用。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迈克靠向前。

“事实上……有。这又回到第十九条款上了,关于禁用违背因果律武器的。‘凡装备具有扰乱功能的武器,一律视为反人类罪,将因该罪行接受国际公认的处罚。’我们当然知道,贵国不会在自己的星球上使用这种武器。但是我们缺乏进攻方,也就是这个‘节日’所持意图的信息,这很令人不安。我个人觉得,如果此次远征有联合国独立观察员在场,对你们可能有好处,一方面可以驳斥关于新共和国触犯反人类罪的指控,另一方面,在贵国军队受到违背因果律的攻击时,也可以作为证人。”

“啊哈。”迈克咬紧了牙,朝大使微笑,“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会远征呢?”

现在轮到周微笑了。他笑得很疲惫,因为他已经近48小时没有睡觉,一直在整理情报,监听媒体,试图凭一己之力拼凑出事件全貌——新共和国对他手下的外交人员数量有严格限制。“别开玩笑了,殿下,我们会相信新共和国容许自己的国土完整和荣誉受到这样的损害,而不作出任何反应吗?反应是不可避免的。海军部队集结,警戒程度升级,贵国克拉莫卡、力保和V-1基地周边的大量工程活动,都说明海军很可能要远征。难道您会命令您的士兵敲三下鞋跟,同时说‘家是最好的地方’,就可以到达罗查德星球吗?”

迈克捏了一下鼻子,以掩饰不快之情:“目前我既不确认也不否认我们在考虑海军行动。”

周点头:“当然。”

“但是,你了解这个‘节日’的任何信息吗?或者罗查德星球上情况到底如何?”

“非常少。贵国对事态发展讳莫如深,不过掩饰得还不够好,要是一个月前没有宣布第四卫队将从新布拉格换防至白卡四号星,第四卫队拼死保卫当地首都的消息大概会显得真实一些。不过讳莫如深的不止是贵国。我手下的人完全无法找到这个‘节日’的任何信息,十分令人优虑。我们甚至向爱查顿求助,回复只有一句话:‘P. T. 巴能是正确的。’”(这句回复竟然是用联合国外交部的安全秘钥编码,该安全秘钥的泄露引起了高度恐慌。)

“我不知道这个T. P.巴尼是谁,”迈克公爵说,“无所谓了。‘节日’对罗查德星球造成了灾难性打击。经济崩溃,社会不安,叛乱四起。事实上……”他紧紧盯住大使,“对于本国文明的指导性原则来说,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作为大使,在此仅代表新共和国内所有联合国成员的利益,”周中立地说,“而不应过于专横地对贵国做出价值判断。”

“唔。”迈克低头看他的记事本。

“我们的确在考虑远征。”大公说。周努力掩饰惊讶之情。

“不过这次远征将非常困难。”迈克接着说,“敌人已经在目的地站稳了脚跟。我们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如果我们的舰队直接进攻,可能会与当地驻防舰队同样下场,所以我们在想一个相对稳妥的策略。”

周凑向前:“先生,如果您打算违背因果律,我必须要说……”

大公举起手:“我向您保证,大使先生,新共和国的海军行动不会导致对因果律的全面违背。我们没有违反第十九条款的意愿。”他表情诡异,“但是,如果局限于事件周边的光锥内部,由于战术要求而局部违背因果律不是完全禁止的,对吗?我认为……嗯,是对的。联合国观察员可以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的行动是合法正确的,对吗?”

“联合国观察员只会严格尊重事实。”周说话的时候微微冒汗。

“好。既然这样,如果我们决定备战,我们可能会同意您的要求。只有一个具有外交资格的检查员可以随旗舰同行,他将监控冲突双方使用现实修正性武器的情况,并且向文明世界确证新共和国没有无故使用时间穿越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周点头:“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我将通知现在克拉莫卡的曼索检查员。”

迈克的笑容一闪即逝:“给我的秘书发信。我将告知克茨司令的人员,我想我可以保证他会尽力合作。”

情报局初级检察官瓦西里·穆勒站在四号观测舱的全景窗前,目光投向许多光年外的远方。星星如同陈列在转盘上的珠宝,在天空中不断转动。空间站自转产生的模拟亚重力大约等于正常重力的百分之八十,十分舒适;双层合成金刚石的舱体外面便是船坞,一艘巨大的柱形飞船悬于华丽的宇宙背景之中。

阴影扫过灰色的船体,光影的边界在真空中异常明晰。船身各处的板块都敞开以便检查,好像恶心的肠子松松卷垂,遥控舱的节肢就挂在上面,像是一头死去腐烂的鲸鱼,一群灰绿色的螃蟹正围着它大肆饕餮。不过这船并没有死,瓦西里知道:它只是在接受手术。

这艘船就像一个马拉松选手,医生正试图将它转变为一个电子天才,好去参加一场胜者通吃的终极运动会。轻微的头痛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也相去不远:为了面对将来的斗争,他不得不接受最激进的准备手段。他感觉到新的神经通道像模糊不清的枝杈,正在某个地方形成。医生早上告诉他,再有三天他就可以使用颅骨接入口了。他领到了一个装满说明书的公文包,一个非法的昂贵工具盒,还有一张优先券,可以乘坐空防部的交通器到轨道空间站,比空间升降机快多了。

“我想您就是穆勒检察官?”来人外表整洁,身着皇家海军的浅绿色军装,袖口有尉官标志,他敬了个礼,“我是索尔中尉,瓦讷克号随舰保安官。你是第一次到这里吗?”

瓦西里点点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索尔转身看向窗户:“震撼人心,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