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沧海(五)(第2/2页)

被再度提到琅玡提携之恩,朱晏亭抬起头闭上眼,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手在袖底抓紧,又松开,轻轻吁出一口气,将胸中烦闷欲呕压下去。

再睁目时,眼底冷光如寒泉。

“我可以救齐元襄,也请你把话带给你姨父,让他给我把李弈捞出来。”

吴若阿颤了一颤:“李弈事涉谋反……比坐酎金重得多,谁敢置喙。”

朱晏亭笑道:“孤给你指条明路,你回去对你姨父说,去求齐元襄的连襟,恒王齐鸿。我可不能说得再明白了,其余的话,让齐鸿去问他的好妹妹舞阳长公主。”

吴若阿被戳中心事,低下头默默不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横竖都是求人办事,何苦过孤这一手?酎金这件事见者有份,恒王自己也有封地,也需献金,少府只是放了他一马。这个当头风声鹤唳,他根本不敢去捞齐元襄,避嫌还来不及。只有孤这个皇后还敢去捞了。”

朱晏亭看着她,摇摇头轻声叹道:“回去想想吧,三日之内给我答复,否则我担心诏狱那种地方,临淄王世子熬不过去。”

……

吴若阿走之后,朱晏亭默默了半晌,对鸾刀笑道:“你瞧见我说舞阳长公主时间她的神情了吗?我说怎么李弈被诬陷这么大的事,我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他们都知道……”

她冷笑不止,许是殿中寒凉,臂膀也微微颤抖。鸾刀只得伸手环住她瘦了一圈的胳膊,不住用指尖磋磨。

鸾刀摸到她的手冰凉,察觉到她这几日情绪波动很大,异样应当是从太子被送到桂宫起有的。

然而桂宫口风甚严,饶是未央宫中眼线众多,也没有丝毫风声走漏出来,时至今日依旧不知道那个似乎凭空而生,夺走太子抚养权的新宠究竟是谁。

也探听不到太子夜半惊悸之症是否好转。

她看着朱晏亭长大的,朱晏亭身上每一丝异样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虽急切,唯恐她郁结在心,又不知当如何安抚。

却不知道朱晏亭早已拿定了主意。

隔日晨起,她梳妆过后,第一次召见了随侍在朝露馆的太医令。

人情冷暖随世事,她明着是养病,暗着是被发落到昭台宫。人人心中有杆秤,故而这些时日她不宣召,太医也不主动多事来请脉。

这一日即便宣了,太医令也姗姗来迟,望闻问切,牵丝看诊之后,面色骤变,慌忙退出去了。

不久,又有女医进来,跪在她身侧,摸她手腕上的脉象。

如此反复两三人,方并在屏风之后下拜。

“恭喜殿下!殿下有身孕了。”

朱晏亭有过一次身孕,此次很久之前便有觉察,毫无意外,只道。

“将脉象送去桂宫吧。”

……

其实无需她多言一句,皇后有孕的脉象是社稷大事,谁也不敢隐瞒,需及早记录在案,禀报给皇帝只是第一步。

虽然现在帝后之间的关系已相敬如冰——自皇后到昭台宫养病,皇帝冷淡异常没有半句关切,甚至连从前最喜欢的上林苑都不再来,明摆着是避着她。

宫里人眼明心光,各有趋附,也不敢在这等大事上掩瞒。

那封四五个太医令、医官写的脉案,以最快的速度从昭台宫到了桂宫,递到了曹舒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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