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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说那两个人,艾尔和艾米是典型?现代人的生活都那么富裕吗?”——说是奢侈也不为过,

“他们其实算中下水准,就财物总额来说,他们的百分数是42。他们在换马方面还不太在行。”

“换马?”马特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

“就是实物交易。他们的物品比出生时获得的基本配额还要少一点。”

玛莎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了解吗?”说话时,她的双眼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下方起伏的群山。

“这还不算什么,”阿洛说,“但话说回来,我就是干这个的——我是记忆,是感知,是思维过程。我是从一个人类委员会演化而来的机器,建造我的目的就是运营这个城市,”

马特说了句:“一个百万富翁组成的城市。”

阿洛平静地点了点头:“几个世纪前就是这样了。我们先是从海洋中获得了免费能源、实现了常温核聚变,然后就有了消费品的自动合成技术,人口也维持在了1亿,合成出来的消费品在这些人中分配,大家都过得富裕快乐,”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也过得自大而愚蠢,这点你们可能也注意到了。”

“艾尔说已经没人在做科研了,说科学太复杂,只有机器才会做。”

“怎么,你是担心失业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工作这回事了,两千年前的物理学家当然也是找不到工作的。”

“可大学还是有的吧,他们俩说艾米有博士学位。”

“跟你说吧,现在的大学就像社交俱乐部。人们把纸片送来送去,这能让他们觉得开心,不惹麻烦”

“难怪有人会躲到山里去。”

“人数很少,说出来你都不信。”

“可是,一定还有人在做上帝的事功吧?”玛莎说,“那部分人是需要教育的。”

“那就要看对谁传道了,”阿洛边说边摇了摇头,可能是在表达同情,“有组织的宗教活动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宗教也没几种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阿洛回过头,朝前看了看:“快到了。”

“不会已经飞了四百公里了吧?”马特问。

“哦,我不住在城里,希望你们喜欢山区。”

马特把身子侧到左边,看见了越来越近的“宫殿”,它像是个精致的迪斯尼乐园,坐落在一座绝非然形成的山峰顶部。

马特说:“你的‘存在’和我们不一样吧,你并非住在某个有形的场所。听艾尔的意思,你好像能同时出现在许多地方,至少收税的时候能。”

“他又在抱怨了呀?没错,每年一到税季,我就会把自己摊得很薄,但核心位置还是有的。我能生成1亿个形象,让它们各自做些简单的事,比如收税时和人吵吵嘴之类的。但‘我’还是存在的,通常就待在这里的宫殿里。”

伴着低沉的汩汩声,飞行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它在一块草坪上盘旋片刻,随后降了下去。“这里就是安放我的物理存储的地方——是的,我在这儿的确比在别处感觉舒服。就算近在几公里外,我还是能感受到几飞秒的时滞。”

玛莎说:“我们在你眼中一定显得很迟缓吧。”马特听了微微吃惊,看来这姑娘并不笨。

“也不是。我也有过血肉,知道人类对时间是什么感觉,”阿洛又转向马特,“非人类的感觉也知道。我先帮你们安顿好住处,然后我们谈谈你背包里的机器。”

一个像是人类的男仆将两人领进了一套两卧室公寓,这简化了他的生活,可也浇灭了他的希望。

公寓装修成了21世纪的保守风格,大量使用木材和布料,还刷了厚厚的灰泥。墙壁不会发光,照明由灯具提供,房门也不是通过变形打开的。马特向玛莎演示了一下厕所的用法,里面没有厕纸,用的是水流和气流。她第一次使用就发出了尖叫,还咯咯直笑,显得相当舒服。

两个人各自拥有一个挂满衣服的大衣柜。玛莎在自己的那个里面翻看了一遍,最后挑了条宽松长裤和一件长袖衬衣。

“这件挺好看的,”她脱下艾米为她挑的衣服,“就是太……太露了。”说着她扭了两下,把衬衣穿上了赤裸的身体。她注意到了马特的表情,说:“你不会觉得不合适吧,教授?”

“哦,没有没有,慢慢就习惯了。”

“习惯什么呀?”

“我的那个时代,对……对裸体没有这么随便。”

“你说穿衣时裸体?那太傻了。”

“同意,完全同意。”

“嗯,你也该换身衣服,我这么说可以吧?”

“可以可以。”当她的面更衣倒是有个手法上的问题,而且这问题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失。他想出了个解决的法子:先随便抓了几件衣裤,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换上。她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也可能根本没在看。

穿戴完毕,男仆向他们指出了下一步的去处:走廊末端的一间休息室。

房间看起来陈旧而富于法国味,家具极尽华丽,盖着织物的墙上挂着油画。两人进门时,阿洛正在一架羽管键琴上轻轻弹奏。

“欢迎。”她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那里有张玻璃面的桌子,周围摆着三把椅子,桌上摆着套茶具,还有个盛了曲奇和花色小蛋糕的碟子。

马特把茶壶挪到一边,掏出时间机放到了桌上:“据我所知,你们直到现在还没能造出这东西来。”阿洛坐下身子对它注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马特接着问道:“你们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工作的?”

“怎么工作?不知道。我们在一千年前就知道了你这台时间机为什么能穿越时间,但‘为什么’和‘怎么做’是两码事。知道E=mc2并不意味着能把某件橱具变成核武器。”

“那么,它为什么能穿越时间呢?”

“损坏的部分是个引力子生成器,但损坏并非发生在四维时空。这就是为什么造了一千台复制品,却都没能重现其功能的原因。”

“在‘我们’的时空里——这么说怪亲热的——校准仪的工作完全正常,每隔一段时间发射一个光子。但在五维或更高的维度上,它却喷出了一股引力子流。”她靠上椅背,目光盯着天花板,“要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呢?”

听她这么一说,马特变得兴奋起来:“我好像听明白了。”

阿洛点了点头:“用你们的原始术语来说——你们还在用弦论吧?”

“嗯,接着说。”

“按照弦论的思路,我们的时空连续体是一块四维的膜,它漂浮在十维或十一维的宇宙中——”

“等等,”玛莎央求道,“我不明白啦,漂浮的什么?”

马特解释了一下:“膜,‘粘膜’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