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3/11页)

萨姆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注视着对方,似乎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也许是意识到这点,船长再次开口道:“我知道,奥瓦嘎是原祖之一,虽然他自己从未说起过。要么你也是原祖,要么你是一个大师,总之你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因此,我提到这件事并没有泄露他的秘密。不过,我的确希望弄清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敌是友。”

萨姆皱起眉头。“让从不与人结仇,”他说,“听你的话,他现在似乎有了不少敌人,比如那些被你称为大师的人。”

海员仍旧盯着他。“你不是大师,”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而且你来自远方。”

“是的,”萨姆道,“但请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首先,”海员说,“你岁数很大。大师也可以选用衰老的身体,但他绝不会这么做,就好像他不会长时间使用狗的身体。一个老人很可能毫无预兆地突然死去,大师太过惧怕遭遇真正的死亡,因此不会长时间使用老人的身体,不至于让戒指在手指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戒指的印记只可能来自富人,而大师们不可能夺走富人的身体。一个富人,如果打定了主意要拒绝重生,就会活到自然死亡为止。大师们绝不敢打富人的主意,因为如果一个富人意外死亡,他的手下也许会使用暴力威胁大师们的安全。所以你的身体不可能是这样得来的。从生命槽中取出的身体也不可能有戒指的痕迹。

“所以,”他总结道,“我认为你是个很有地位的人,但并非大师。如果你知道奥瓦嘎的过去,你应该同他一样,也是原祖之一。你所打听的那些事,让我判断出你来自远方,因为如果你是摩诃砂人,你必定听说过大师,而了解大师的情况,你就该知道为什么奥瓦嘎不能再出海了。”

“哦,刚靠岸的水手啊,你对摩诃砂的事倒非常清楚。”

“和你一样,我也来自遥远之地,”船长微笑着承认道,“但在十二个月的航行中,我会在两打港口停靠,听到许多事情——来自各处的消息、流言和故事,这些消息的来源可远不止这两打港口而已。我知道宫中的阴谋和神庙的故事;我知道在爱神甜蜜的弓箭下,人们对妙龄少女的私语;我知道刹帝利的战斗和大商人们以未来的谷物与香料、珍珠与丝绸所做的交易。我和不同的人一道开怀畅饮,有吟游诗人和占星术士,有戏子和仆从,还有马车夫和裁缝。有时,我也许会来到一个海盗藏匿的港口,听人说起被劫持的那些人质的遭遇。所以,不要感到奇怪,尽管你可能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星期,而我刚从远方来到此地,却比你更了解摩诃砂。时不时地,我还会听说神灵的所作所为呢。”

“那么请说说大师们的事,还有,为什么要把他们视为敌人?”

“我可以告诉你些他们的情况,”船长道,“因为你不该毫无警觉。那些肉体贩子现在成了业报大师。他们学着神灵的模样,不再对外透露各人的名字,好让自己看起来像大法轮一样客观,并自称为大法轮的代言人。他们现在不只是肉体商人,还与神庙结成联盟。神庙也改变了,和你一道的那些原祖们早已成了神,他们现在从天界与神庙联系。若你真是原祖之一,萨姆,等你面对业报大师们时,将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成为神,要么灭亡。”

“他们是怎么做的?”萨姆问。

“要想知道细节,你得到别处寻求答案,”对方答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是如何进行的。到织工之街去找修帆工加拿嘎。”

“这是让现在的名字吗?”

对方点点头。

“记住,小心狗,”他提醒道,“或者说,小心任何可能藏有智力的活物。”

“你叫什么名字,船长?”

“在这个港口,我没有名字,或者只有一个化名,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对你说谎。日安,萨姆。”

“日安,船长。谢谢你的忠告。”

萨姆起身离开港口,往商业区和那些做买卖的街道走去。

太阳像一块红色的铁饼,正朝着诸神之桥上升。城市已从睡梦中苏醒,商贩们正在街边展示工匠的精巧手艺。王子穿过这些小摊,沿街叫卖软膏和药粉、香水和油的小贩在他身边来来往往。卖花姑娘朝路人挥舞鲜花和花环;卖葡萄酒的商人照例一言不发,同自己的酒囊一起坐在一排排阴凉的长凳上,静候顾客上门。食物的味道、麝香的气息、人的体味、粪便的臭味、油和熏香的气味,全都搅在一起,像一朵看不见的云,在街上悠然漫步。

王子走到一个拿着乞钵的驼背身前,他自己也是乞丐打扮,所以并不显得突兀。

“你好,兄弟,”他开口道,“人家派我来办事,这一带我可不熟。能告诉我织工之街在哪儿吗?”

驼背点点头,晃了晃乞钵作为暗示。

他从藏在破布下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小硬币,放进驼背的乞钵里,硬币立刻便消失了。

“那边,”驼背把头一偏,“在第三条街往左转。两个街口之后就是水神瓦鲁那神庙前的环形喷泉。沿着喷泉走,织工街的标志是一只锥子。”

他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驼背,然后继续前进。

走到环形喷泉时,王子停住脚步。瓦鲁那是所有神祇中最为苛刻、威严的一个,他的神庙前排着好几打人。这些人并不准备进神庙去,而是在进行某种需要轮流排队等候的活动。他听见硬币的响声,于是凑近了些。

那是台金属制成的机器,闪闪发光。

一个男人将一枚硬币投进了机器上的钢老虎口中。机器隆隆作响,他于是按下些动物和魔鬼形状的按钮。两条圣蛇那迦盘旋在透明的面板上,男人按下按钮后,一道光贯穿了蛇身。

萨姆缓缓移动,又靠近了些。

机器一侧有根铸造成鱼尾形的控制杆,男人把它拉下来。

圣洁的蓝光盈满机器内部;两条圣蛇发射出红色的脉冲;伴随着柔和的音乐声,蓝光中出现了一个飞快转动的转经筒。

男人一脸接受赐福的表情。几分钟之后,机器自动关闭。他又拿出一枚硬币,再次拉下控制杆,引得队伍末端的几个人大声发起牢骚——这已是他的第七枚硬币,天这么热,其他人也等着祈祷哪,既然是这么大一笔奉献,他干吗不直接进去把钱交给司祭?有人回答说,这小子肯定干了不少需要赎罪的事。于是人们开始揣测他的罪究竟属于何种性质,这让人群中传出好些兴高采烈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