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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也清楚,你是在极力维护忠县党部的‘全国党建示范基地’这个牌子……可是,依我看来,这个奖牌对你们而言,只是虚名虚荣!真正从它里边得到实惠的是黎天成、冯承泰,和你这样的小干事没有半点关系!说难听一点儿,你又不是他们的嫡子嫡孙,何苦为了别人的荣耀而卖力卖命?”

听了他一番话,王拓就像被一簇无形的钢针暗暗刺了一下般全身一抖,却又暗暗忍住。

沙克礼偷偷观察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又绕到另外一个“死结”上来刺激他:“王拓,其实我一直对你的遭遇感到很不值!黎天成这个书记长真的做到了公正无私吗?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雷杰那小子凭什么能跃居你之上成为县党部秘书,成为县党部的第二把手?难道你为忠县党部所付出的贡献比雷杰还少?

“我最近才探察清楚了,只因雷杰另有一重军统局特务员的身份,黎天成为了巴结讨好韦定坤,不顾公义和大局,一举提拔了雷杰当县党部秘书!你看,这不是欺你太甚吗?黎天成还值得你忠心舍身为他挡风遮雨、无怨无悔吗……”

“别说了。沙秘书,求你别说了。”王拓有些沙哑地喊出声来。

沙克礼在心底阴阴地冷笑着,向王拓送出了最后的强劲一击:“对了,本省乐山市党部书记长还是一个空缺,也是一个肥缺,王拓同志,你为何不能自立门户呢?凭什么要在黎天成的羽翼之下为他陪衬一辈子?你只要做了你应该做的,四川省党部是永远忘不了你的义勇和忠诚的。”

沙克礼主持的“忠县问题征集大会”开完后的当天晚上,黎天成就把电话打到了冯承泰那里:“冯专员,我向你报告一个紧急情况:日前,我们忠县党部遭到四川省党部秘书沙克礼的猖狂‘狙击’,几乎变得四分五裂了!”

冯承泰在电话那头迟缓了片刻,莫名其妙地说道:“沙克礼?天成,这从何说起?他远在成都,居然还能搅动你们忠县政坛?天成,你的掌控力是不是有些削弱了?”

“老师,你有所不知:沙克礼在井祖公祭大会结束后并未立即返回成都,而是趁你们不在的时候转过身来杀了一个回马枪!他以督察党务的名义、吹毛求疵的手段,在忠县境内刮妖风掀恶浪,还故意与武德励进会的坏分子联手,企图砸掉忠县党部‘全国党建示范基地’这个牌子!”

“这条可恶的疯狗!”冯承泰狠狠地咒骂了一声。黎天成听到电话那边冯承泰的话音猛然一滞,隔了几秒之后,那边又传来“哐当”一响:显然是冯承泰气得摔了杯子!

黎天成在这边只得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冯承泰略显生硬的话声在电话里又响起了:“这样吧,我以中央组织部召开紧急会议的名义直接点名命他到重庆来,对他予以严厉训诫!”

“专员老师,你觉得沙克礼如今都把脸皮撕破到这样的地步了,还会在意你的严厉训诫吗?”黎天成问道。

冯承泰沉默了一下,语调倏地冷了下来:“也好,咱们该和他彻底做个了断了。天成,你收集到了他在忠县开展地下阴谋活动的一系列证据吗?”

“嗯,我已经在他身边安插了‘内线’。你何时需要,我何时提供。”黎天成的话讲得十分简洁。

“天成啊,这几天不仅是他沙克礼一个跳得高,中央这边也有人蹦跶得欢哪!”冯承泰闷沉沉地说道,“汪系人马迫不及待地要在中央称王称霸—果夫老部长和朱家骅都联起手来压制他们了!汪兆铭趁蒋总裁远在武汉指挥战事,在重庆搞了不少小动作……”

“老师,难怪他沙克礼胆大包天在忠县生事作乱!原来他也‘有戏在身不可不演’啊!”黎天成直接点了出来,“我始终感觉沙克礼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这个‘沛公’就是中央党部在涂井盐厂的党产!”

“哼!他想得倒美—也不怕咱们的党产一下撑死他这头‘饿狼’!”冯承泰咬得牙齿似钢锉一般“咯咯”作响,“算了,既然他如此无赖,你们也只有用对付无赖的方法还击他了。你们针对沙克礼这种党国败类而采取的一切行动,中央党部都是鼎力支持的。连老奸巨猾的牟宝权都能被你斗倒,何况这个外强中干的沙克礼?”

黎天成往电话里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天成等的就是老师今晚的这一番表态。谢谢你给了我们一把无坚不摧的‘尚方宝剑’。”

“这几天你们确实做得不错。”冯承泰徐徐言道,“我看到韦定坤送上来的要情报告了,你们在忠县挖出了日本匪谍的秘密电台,这很好。看来你们侦破的方向确实没有差错。既然日本匪谍潜入忠县,那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就会从人员、技术、设备、经费等各方面对忠县大力投入的。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这对一向麻痹大意、无心抗日的汪系人马也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黎天成很恭敬地答道:“天成多谢老师的深切理解。”

冯承泰忽然转换了语气,变得十分亲切地说道:“天成啊,你在下边实干、苦干是值得肯定的,但在忠县也不要陷入太深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虽然升任了部务专员,却还一直兼任着党员训练处的处长—我占着这个处长的位置,是专门为你而预留的啊!

“你最多在下面只待到年底,就务必回来帮我……我党五届五中全会正在紧急筹备之中,可能会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召开。最近,我一直在和中统局的徐恩曾副局长共同起草《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和《共党问题处置办法》这两个重要文件,每晚都要加班研究……”

“《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共党问题处置办法》?”黎天成假装吃了一惊,“这几天《中央日报》不是还在宣传‘国共两党联合抗日’是主旋律吗?”

“那是我党针对共产党而施放的烟幕弹!”冯承泰向他郑重说道,“其实在蒋总裁看来,始终不甘人下的共产党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哦,原来如此。”黎天成若有所思地说道。

“前几天,徐恩曾还给我们部里的同志上了一次谍战知识讲课,他说共产党的特务手段十分厉害,最擅长‘放长线’‘烧冷灶’‘种根苗’这三种方式。特别是他们还有一种单线作战、单线联系的‘独狼’式匪谍潜伏法,最让人防不胜防!我听了都不禁心惊肉跳!”冯承泰的语调变得甚是沉滞,“目前,在中央高层已经达成共识:共党比日寇更可怕、更难斗!你在忠县,更应该严守政治纪律,不能让共产党的势力有一丝一毫冒出头来!所以,你要捕捉和制造一切机会,把共党分子齐宏阳从忠县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