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批判(第3/5页)

我们无意将那些简单的战术看成是伟大天才的表现。比如,有人将迂回敌人阵地的战术当作伟大天才的表现,我们认为这是非常可笑的事情。但是尽管如此,这种创造活动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且批判的考察之价值就取决于这样的活动。

1796年7月30日,拿破仑决定从芒托瓦撤围,以便阻击前来支援的乌尔姆塞尔,并集中优势兵力将被加尔达湖和明乔河隔开的乌尔姆塞尔的军队各个击破。

这种战术看起来是取得辉煌胜利的最可靠的途径。事实上,拿破仑获得了这样的胜利,而且在敌军数次前来解围时,他都运用这样的战术获得了辉煌胜利。这一点备受赞扬。

然而,如果拿破仑不放弃继续围攻芒托瓦的计划,他在7月30日就无法采取上述行动,因为在这样的军事行动中,他没有办法保住攻城辎重,而他也没法在当时的局势下获得第一批次辎重。实际上,后面的围攻战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包围战,尽管拿破仑最终在野战中取得了胜利,但是这个只需要继续围攻一星期左右便可攻陷的要塞,却又坚守了半年。

批判者因为无法提出更好的对付援军的方法,曾一度认为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在攻防线上阻击敌人的援军这种战术早就被忽视与批判,以至于被遗忘。

这种曾经流行于路易十四时代的战术,竟然在100年后无人问津,这只能说是时髦的观点在作怪。

倘若认为该战术依旧有使用价值,那么便会发现,在芒托瓦围攻战中,拿破仑拥有欧洲,乃至世界上最为精锐的4万步兵,他们在坚固的工事下根本不惧怕前来解围的5万援军。

我们不想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但是我们认为,这种战术值得关注。对于拿破仑是否考虑过这种手段,我们找不到任何确切的史料来佐证。后来的军事评论也鲜有提及这一战术,它已经被遗忘。

重新将它提出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只要人们不受时髦观点的影响便能做到。然而,提出它并将它与拿破仑所运用的战术相比较,却极为重要,不管比较的结果如何,在批判中都必须做这种比较。

1814年2月,拿破仑在埃托日、尚波贝尔、蒙米赖等地打败布吕歇尔的军队,随后,他掉转枪口挥师施瓦尔岑堡,并于蒙特罗和莫尔芒击败对方的军队。对此,人们钦佩拿破仑,因为他极为精巧地利用了联军分兵出击的错误,声东击西地调集主力。虽然这些战斗最终未能挽救拿破仑最终失败的结局,但是人们并不认为失败是拿破仑的过错。

人们很长时间内未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倘若拿破仑不将枪口由布吕歇尔转向施瓦尔岑堡,而是继续进攻布吕歇尔,并且把敌人一直追到莱茵河边,结局又会怎样呢?

我们相信,整个战局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联军主力极有可能退回莱茵河东岸,而不是挺进巴黎。对此,我们不要求所有人都同意这种看法,但是既然有人提出了另一种战术方法,那么在批判时就应当予以考虑。关于这点,相信所有军事家都没有意见。

对于后面这种战法,比前面提出的战术更容易为人们所想起,但是由于人们盲目追随一种见解,进而忽视了它。尽管有些人意识到非常有必要提出更好的战术来取代备受指责的战术,但是他们仅仅提出了自以为较好的战术而忽视了应有的论据。如此一来,人们未必信服,因为别人也可以提出另外的战术。结果,争论四起。这种情况在军事著作中屡见不鲜。

只要提出的战术的优点还无法让人彻底信服,就必须摆出证明。所谓的证明,就是探讨两种手段的特点,并且结合目的进行比较分析。如果可以以最简单的道理来阐明问题,那么争论就会结束,或者至少我们能从中获得新的结论,否则争论将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比如对于上面的例子,如果我们不满足于只提出一个较好的战术,而要进一步证明继续攻打布吕歇尔要比进攻施瓦尔岑堡更好,那么我们将能够以下列的理由作依据。

(1)专注某个方向连续进攻往往比忽东忽西地进攻更为有利,因为后者常常会消耗过多的时间与精力,同时在敌军因为损失惨重而士气低落的情况下,连续进攻更容易取得新的胜利,且利于利用已获得的优势。

(2)虽然布吕歇尔兵力弱小,但是他作战勇敢,敢作敢为,比施瓦尔岑堡更危险。

(3)经过作战,布吕歇尔的部队损失惨重,拿破仑对他而言有着巨大的优势,如果拿破仑追击布吕歇尔,那么他将不费力气,将其赶到莱茵河边。

(4)几乎没有什么结果比让布吕歇尔撤到莱茵河边更容易造成失败,更能引起恐惧的印象,尤其能让以优柔寡断出名的施瓦尔岑堡心生恐惧。符腾堡王太子在蒙特罗的遭遇和维特根施坦伯爵兵败莫尔芒一带,施瓦尔岑堡了如指掌。如果布吕歇尔再从马恩河到莱茵河这条完全被孤立的战线上遭到失败,那么施瓦尔岑堡大军将军心大乱。拿破仑为了以威胁性的战略迂回来影响联军,在3月底曾经进军维特里。

尽管这一做法是以恐吓为基础的军事行动,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因为布吕歇尔早已率领10万大军与施瓦尔岑堡会合,而拿破仑却在郎城和阿尔西两地遭到惨败。

当然,肯定有人对上述理由有意见,然而他们难以反驳:如果拿破仑挥师莱茵河,威胁施瓦尔岑堡的基地,那么敌人也会威胁拿破仑的基地——巴黎。因为,我们已经证明了,施瓦尔岑堡根本不会向巴黎进军。

我们再以1796年战局中所引述的例子来探讨这个问题。拿破仑认为他所采取的战术是击溃奥军最可行的战术,但尽管如此,他最终获得的不过是一场徒有虚名的胜利罢了,对攻克芒托瓦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我们的战术是防止解围的很可靠的办法,就算我们和拿破仑一样,认为这个战术更不靠谱,甚至认为运用这个战术获胜的概率更小,那也必须比较一下这两种战术:一种战术是获胜的概率大,但是效果小,所能取得的好处少;而另一种战术是获胜的概率小,但是效果大,所取得的好处多。

要是这样权衡利弊,那么有胆略的人肯定会采取第二种战术,只有肤浅的人才会选择第一种战术。拿破仑肯定不是胆小如鼠、肤浅的人,但是他不可能像我们现在一样,从历史经验中看清本质,并看到可能的结局。

考察手段需要引用战史,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在军事艺术中,经验要比哲理更有价值。然而,这种历史的引证也有它的特定条件,这点我们将专门论述。可惜的是,很少有人注意这些条件,从而造成了史料的堆砌与概念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