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战争的内在联系(第3/5页)

对于这样的国家,我们不能将其视为一个真正的统一体,而只能把它们当作一些力量的松懈的结合体。所以,我们不能把这些国家当成依据简单的逻辑法则就可以行动的组织。

我们一定要以此观点为出发点来研究中世纪的对外政策和战争。

当人们回顾历史,提及德意志皇帝在500年间接连不断地对意大利发动远征,但他本人却从未完全占领过意大利,甚至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时,人们很容易就认为,这种做法是一种反复出现的错误,是有时代根源的错误观点的表现。

不过,更为合理的说法是,我们应当将这种情况当成上百种重大的原因造成的。尽管我们能够大致地深入了解这些原因,但是我们所理解的无法和当事者所体验的情况相提并论。

但凡从这种混乱状态中产生的大国需要时间进行巩固和发展,其主要力量和努力都只能放在这个方面。所以,大国极少发动对外战争,就算发动了对外战争,战争也会烙上参战国不够稳定的特征。

英国对法国的战争就是这样。当时,法国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君主国,我们只能将它当成公国及伯爵领地的结合体,而英国则接近于一个统一体,但也是在国内动荡不安的情况下使用封建军队进行战争。

路易十一时代,法国的统一进程有了较大的发展;查理八世时代,法国则变成了侵略意大利的强国;路易十四时代,法国政府和常备军则得到极大的发展。

西班牙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在联合王斐迪南时代,西班牙开始统一进程,通过偶然的联姻,它在查理五世时期便迅速地成为由西班牙、勃艮第、德意志和意大利组成的强大的西班牙王国。

通过金钱,它弥补了它在统一及内部巩固方面的不足,它的常备军迅速成为能够跟法国常备军相抗衡的强大军队。不过,查理五世退位后,西班牙王国一分为二——西班牙和奥地利。

这时,由于得到了波希米亚和匈牙利,奥地利的实力大增,成为不可忽视的强国,它甚至迫使德意志邦联屈服,跟从自己。

18世纪的常备军在17世纪末已经发展到了顶点。这种军队主要靠征募和金钱建立。这个时候,各国已经基本完成了统一,各国政府都将本国人民的人身服役改为金钱纳税。如此一来,政府的全部能力就集中表现在金钱上。

随着文化的迅速普及,行政管理的日益健全,国家力量跟以往相比有了巨大的变化,国家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法国已经可以派出数十万大军出征,而其他强国也能做到这一点。

各国的其他情况也不同于以往了。欧洲分裂成二三十个君主国与几个共和国。我们完全可以这样假设,如果其中两个国家进行一场巨大的战争,那么跟以往不同,它们不会必然牵扯到为数十倍的其他国家。虽然政治关系依旧会有这样那样的结合,可是它们是能够观察到并且随时会被概然性加以确定的。

现在各国都是内部关系非常简单的君主国,以前那些等级的影响已慢慢消失,政府成了完全的统一体,它对外代表国家。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出现适用的工具和独立的意志,那么战争就具备与之概念相符合的形态。

在此时期又出现了3个伟大的帝王:古斯塔夫·阿道夫、查理十二和腓特烈大帝。他们试图利用数量少但组织完备的军队让自己从小国变身为强国,并击败所有敌人。如果说,他们也挺进亚洲,与亚洲的国家进行战争,那么从其作用上看,他们跟亚历山大则更加相似。不管如何,从他们在战争中敢作敢为这点上看,他们当拿破仑的先辈是当之无愧的。

军队是靠国库维持的,而君主差不多将国库当成自己的小金库,至少属于政府而非人民的东西。跟其他的关系,除了贸易往来,绝大多数只涉及国库或者政府的利益而与人民的利益无关。这种看法极为普遍。

所以,政府往往以巨大财产的所有者和管理者自居,并致力于增加财富,可是,其国民对此并不感冒。鞑靼人出征时,全体人民参加战争。在古代共和国和中世纪,多数人民参加战争,但是在18世纪,人们并未直接参加战争,而是其素质的优劣对战争产生间接的作用。

这样一来,在政府脱离民众并将自己当成国家之际,战争便变成了单纯由政府依靠国库内的金钱和本国的、邻国的无业游民所从事的事业。于是,各国政府所能运用的手段受到了限制,其规模和持续时间都有了限度,这种限度是双方都可以估算出来的。

也因为有了这样的限度,战争中最危险的因素便消失殆尽。也就是说,趋向极端的趋势和与此有关联的系列难以估计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人们大致可以知道敌国拥有多少财富、信用贷款,大体知道敌国的军队数量,而在战争开始时,这些东西无法大量增加。大体知道敌国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遭遇彻底的毁灭,同时也能让自己意识到己方力量的有限,然后选择恰当的目标:既不至于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自己也不去追求极端的目标。

在这样的情况下,战争的必然性便失去了效用,人们不会寻求极端,只有勇气和荣誉心还可能促使人们追求极端,不过它们会在国家关系中遭到力量强大的阻力。

所以,君主、统帅都只能谨慎地对待战争工具。如果军队被击垮,那么他们便无法组建新的军队,而且除了这支部队之外,他们将一无所有。这就要求他们三思而后行。

只有在时机对己方非常有利的情况下,才可以使用这种需要付出高昂代价的手段,而统帅的高超艺术便表现在善于创造这样一种极为有利的时机。在这样的时机尚未出现时,人们似乎无事可做,统帅没有理由采取行动,一切力量似乎都是静止的,就连进攻方最初的动机也被谨慎与踌躇湮没。

这样一来,战争实际上变成真正的纸牌游戏,洗牌的是时间和偶然性。从战争意义的角度上看,战争不过是一种比较强硬的外交,一种比较有力的谋求谈判的方式,而会战与围攻是较为重要的外交文书。就算是非常富有荣誉感的人,他的目标也只是谋取适当的利益,充当缔结和约的资本。

我们在前面说过,战争具备这种有限的、规模较小的形态的原因在于它所依靠的基础窄小。像古斯塔夫·阿道夫、查理十二与腓特烈大帝这样卓越的统帅和国王,统率着骁勇善战的部队却不得不满足于取得普通的战果,都是由于欧洲存在着政治均势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