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道什么是幸福吗(第2/9页)

工兵排雷时,苏军的机枪和迫击炮全都没歇着,工兵们作业时连头都不敢抬,这个遭罪。

排完地雷,便是“猪突冲锋”,步兵们端着刺刀,不要命地向各个火力点猛扑。

似乎苏军真的害怕这种疯狂攻击,他们很快放弃阵地,撤往河西。日军占领阵地后,立即向上空鸣放显示夜袭成功的信号弹。

小松原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后,顿时心花怒放,也以最快的速度向关东军司令部发去了捷报。

离天亮已没有多少时间,日军工兵抓紧时间拆除浮桥,完成整个夜袭行动中的最后一环。

晨光微露,桥也拆得差不多了,大家如释重负。不过就在这时候,阵地中央开始落进许多烟幕弹,浓厚的烟雾呛得士兵们眼泪鼻涕横流,什么也看不清楚。

还没等日军回过神来,一大群苏军的BT快速坦克已插入日军的速射炮阵地。这些速射炮是后半夜拖上来的,但是还没发挥作用,就被BT坦克捣毁了。

紧接着,苏军机枪旅不知何时也冲了上来。日军的屁股还没坐热乎,眼看着又被从苏军主阵地上赶了出去。

随后便是轰炸机追着炸,各参战联队被炸得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整整忙乎了一夜,不仅看似到手的那点银子还了回去,连自家本钱也折进去不少,这可把小松原给郁闷坏了。

郁闷是因为他知道的战术,只有迂回和夜袭。相反,朱可夫的花样却多得很,除了诱敌深入,还有以假乱真。

小松原或许会感到不解:占领苏军阵地后,我周围放了警戒,浮桥也拆了,那些BT快速坦克、机枪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浮桥就是朱可夫以假乱真的一种手段。日军能看到的苏军浮桥,大多数都是“明桥”,那只是一些暂用桥,或者是伪装出来的桥,并不起作用。

苏军真正使用的浮桥是“暗桥”。这种桥是先在河床上打好基础,然后根据河水的涨落,以及人员、车辆、火炮通过时所需要的宽度及深度,建筑出掩于水下的平坦水泥过道,通常在哈拉哈河水面以下三十厘米处。

日军对苏军浮桥进行过反复侦察,但不到“暗桥”的附近很难发现其秘密,即便空中侦察也是如此。

“明桥”和它旁边的阵地,都不过是朱可夫用来钓鱼的饵。当日军进攻时,苏军只是佯作撤退,其实在撤离前,河东河西的苏军就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日军工兵拆掉的都是“明桥”,反击部队可以通过“暗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袭击,而其突然性和隐蔽性,比起日军那种地球人都熟悉的夜袭战术又不知要强上几多。

琴弦

第一个晚上冒险的失败,让第二十三师团伤了元气,一时再也折腾不动,小松原不得不寻觅新的生力军。

原属第七师团的第二十六联队在上次过河作战中就遭遇重创,三个大队长,两死一伤,已难以负起大任,但关东军司令部这时又从第七师团调来了一个联队——第二十八联队,与第二十六联队共同组成第十四旅团,由旅团长森田范正少将统领。

第二十八联队不仅所有资历均与第二十六联队相同,其战力甚至还在第二十六联队之上,它被称为第七师团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而且一向以长于夜战著称,一年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被用来进行夜战训练,野战步兵能适应各种方式的夜战环境,对夜间清障、定向、隐蔽、巡逻及警戒皆驾轻就熟。

参谋本部的观战高官们曾经指出,第二十三师团在首轮作战中的任务过重,必须增加第七师团。所谓“任务过重”云云,只是客套话,其实就是更信得过第七师团的另一种说法。

如果是在诺蒙坎战役前,谁要是这么比较第二十三师团,小松原准会嘴翘鼻子高,不过这场战役真是把他打得六神无主了,现在他已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只要哪个菩萨能显灵,让他跟着磕头烧香喊爷爷都行。

1939年7月8日晚,以第二十八联队为主,第十四旅团六千余众承担了新的夜袭任务。这次小松原不再走讨巧的路子,搞什么破坏浮桥了,他命令第十四旅团直接前推,稳扎稳打,将苏军摩步师所控制的高地一个个予以占领。

又一次日军的步兵劲旅在往前推进,但他们迎来的也可能是又一次失败。

连续两天晚上,诺蒙坎都飘着小雨,夜色漆黑。要说这样的天气本来和夜袭很匹配,第十四旅团起先也并不在意,但是出发不久,小雨就慢慢地变成大雨,大雨又变成了暴雨。

第二十三师团曾被诺蒙坎的干渴缺水折磨得要死要活,第十四旅团相对要好一些,只是谁也摸不透草原水龙王的脾气,这位老兄犹如在用恶作剧打发乞丐:你需要米的时候我给你钱,你需要钱的时候我偏给你米。

这么大的雨是第十四旅团参战以来从未遇到过的。虽然出发前穿了雨衣,可是在暴雨下并无多少遮护作用,不到一分钟,每个人从头到脚全被浇了个透,背包、皮鞋里尽是水。

士兵要携带的装备已经不轻,平均达到三十公斤以上,再加上这么多额外雨水,身上的负荷沉到迈不动腿。参加夜袭的士兵后来回忆:“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这会不会是神不满意我们这些人,对我们的一种惩罚呀。”

到了下半夜,“惩罚”总算告一段落,日军也摸到了高地前沿。这时绊住他们的不再是暴雨,而是“琴弦”。

“琴弦”是一种新型钢丝网,不过与拦阻坦克的蛇腹铁丝网不同,步兵才是它的菜。之所以叫作“琴弦”,是因为钢丝非常细,如同钢琴的琴弦一样,而且全部贴近地面。

日军士兵被“琴弦”缠住后,都成了手舞足蹈的八爪鱼,想发起夜袭惯用的“猪突冲锋”也不可能。守卫高地的苏军步兵一见,立即向驻于高地后方的炮兵阵地发出信号。

炮兵事先给高地前沿的每个区域都编了号,并测定好了射击诸元,收到步兵的信号,他们只要照本宣科,按测好的数据射击即可。

小松原一直在营地等候好消息,但等来的只是被炸得伤痕累累的败兵之师,至此,第二十八联队的神话也破灭了。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会对之兴味索然,太不容易得到的,又会完全丧失信心,就是这种看似容易得到,却又始终未能得到的,最是吊人胃口。

小松原的胃口被吊了起来。他自己检点两次受挫的败因,第一次是两个联队缺席,第二次是只有两个联队,如果第三次能把诺蒙坎地区的所有部队和资源都动员出来,从而发起超大规模的集团化夜袭,就不信苏军还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