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道什么是幸福吗(第6/9页)

波-2袭扰机的俗名叫“玉米”,机如其名,因其结构相对简单,这种飞机的产量特别高,是历史上生产最多的双翼机,总产量在四万架以上。

最初飞机设计师是想把波-2作为战斗机使用,它的外观跟普通战斗机也确实很相似,但后来发现,波-2的飞行速度太慢,碰上正宗战斗机,根本就打不过,还得战斗机为它护航。

幸好波-2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它不会进入螺旋状态,即便偶然进入,只要飞行员放掉驾驶杆,飞机也会自动予以强制解除。对于新飞行员来说,螺旋是大敌,因此就被拿去做了教练机。

诺蒙坎战役让斯穆什科维奇看到了“玉米”的潜力,于是重新征召其入伍,教练机成了袭扰机。

当时日本和苏联的电子工业都很落后,飞机均未配备机载雷达,也就是说都不具备完全的夜战能力。波-2凭借完全隔离螺旋的特点,可以在晚上进行超低空飞行,在那个高度上,日军战斗机根本没法识别和发起攻击,因高度太低,高射炮也难以有效地进行跟踪射击。

斯穆什科维奇把“玉米”撒到日军阵地上空,这些“夜行怪客”驾临后,从机舱里扔下几颗炸弹便扬长而去。

波-2投掷的多为小型炸弹,对日军造成的实际损伤并不大。斯穆什科维奇用波-2进行夜袭,其主要目的也不是轰炸,而是搞“恐怖主义”。

当波-2现身时,下面的几乎所有官兵都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四散奔逃,以寻找藏身之处。一来二去,就连声称最擅长夜袭战的日军都被折磨到濒临崩溃,许多部队一夜数惊,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

有时,斯穆什科维奇还经常“掺私货”,把TB-3跟波-2混在一起行动。

TB-3是像SB一样的轰炸机,不过SB快,TB慢。波-2既是袭扰机,也可以当侦察机使用,当它在前面探完路,判定所在空域比较安全后,尾随的TB-3重轰炸机群便会趁势下手。

TB-3号称“空中恐龙”,当它的炸弹像雨点一样纷纷落下时,地面的日军几乎无路可逃。

这位要说了,TB-3可以做到的事,难道日本九七重爆就做不到?

做不做得到,决定权不在轰炸机手里。日军配备的89式20毫米高射炮数量很少,而且射高有限,对TB-3重爆机群只能望空兴叹。

你换苏联的试试——1939式85毫米高射炮,在这种高射炮的齐射下,连飞行集团高级参谋的座机都难逃劫数,可知有多么凶猛。九七重爆要是也像TB-3一样摸黑袭击,飞行集团有多少也不够填这个坑,更何况拥有的轰炸机本来也不多。

日军是兵多,苏军是武器多,而且随着战斗的延续,还在不断升级。苏联炮兵主任(相当于炮兵司令员)沃罗诺夫中将进入战场,至此,除海军外,几乎所有兵种的苏军司令员都到了诺蒙坎,他们的集体扎堆,既是为了给前线提供火力支援,同时也是要借这个机会对新武器和新装备作实战检验。

沃罗诺夫带来的是三个远程重炮团。苏军前线的火炮阵营变得十分豪华,野战榴弹炮从以122毫米为主,发展到以152毫米为主,即便是迫击炮,也多为120毫米的大家伙。

这些火炮群呈梯次配置,按照各自预设区域,每天对包括弗依高地在内的日军一、二线阵地进行攻击,并且集中于拂晓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为的就是有效阻击日军的夜袭可能。

日军展示他们所缴获的一门苏军火炮,应该还是第四战车联队在夜袭行动中的战利品。苏军拥有很多大口径的野战榴弹炮,并不在乎被缴或被摧毁的那一部分损失。

小松原退后一步,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水深火热:坦克、狙击手、飞机、远程重炮连轴转,到处烟尘滚滚,鬼哭狼嚎。

惊天动地的炮弹爆炸声,连身在后方,与弗依高地相距六公里之遥的松本都能听见,他比喻成是贝多芬的交响乐演奏——只是演奏的曲目太残酷了,对日军士兵而言,那不啻于死亡交响曲。

他举头向弗依高地所在的北方望去,那里的天空一片火红,光看着就让人觉得酷热难忍,甚至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可以想见,忍受着苏军重炮“灼热煎烤”的前线士兵该有多么痛苦。

不久,松本也有了亲身体验这种痛苦的机会。

日军卫生队和辎重队奉命前移至三角山阵地。三角山是个山顶呈三角形的沙丘,相对于弗依高地,这里算是介于前沿和后方的二线阵地,但已经进入了苏军的重炮射程,所以大家一到宿营地,第一件事便是急着挖掘可以躲避炮弹的战壕。

松本在山顶找到了一个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最适于挖战壕。就在他弯下腰刚要动手开挖的时候,忽然发现地面有被炸过的痕迹。

松本曾听老兵说过,落了炮弹的地方,十有八九炮弹还会再次飞来。他就长了个心眼,在相邻八九米处挖了“章鱼罐”。

第二天早上醒来,松本听到头顶有人说话,探出头一看,原来两个辎重兵正在他昨天放弃的地方挖战壕。

松本急忙大声提醒:“那里危险,有炮弹落下过。”

日本陆军里的规矩,野战兵看不起辎重兵,辎重兵又看不起卫生兵和军医。两个辎重兵对松本的好心提醒不屑一顾:“喊什么,这儿没你什么事,不要瞎说。”

军医或许会瞎说,苏联的重炮却不会瞎说。

后来松本再去看时,辎重兵的那个战壕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原先的位置上只有一个被炮弹炸出的大坑,坑里的土看上去白燎燎的,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坑的边缘还有没完全烧焦的襟章和刀把,以及带血的碎肉和骨头……

松本能侥幸躲过一劫,除了选址正确外,还缘于无意中得到了“土遁秘法”的相助。

那天在把战壕挖好后,松本仍然疑神疑鬼,心神不宁。为了使自己安心,他就把用来垫背包的宽木板抽出来,用于盖住洞口,接着又在洞口蒙了块毛毯。

苏军炮击时,松本的“章鱼罐”也挨炸了,他差点被倒塌的掩体活埋,正是木板和毛毯救了他一命。

在木板和毛毯的遮挡下,沙土只埋到松本的肚脐眼,双手还可以活动。靠着两手拼命扒,他才得以从“章鱼罐”中挣脱出来,也因此把木板、毛毯的组合称为“土遁秘法”。

三角山上,每天都会有日军士兵死去,不是被炸死就是被活埋,松本能屡屡逃生,连他自己都认为是神在保佑自己。

松本的职业是个医生,参战之前他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属于无神论者,可是在这种天天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环境下,他也不知不觉地成了求神保佑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