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洛之二(第3/4页)

虽然林、孙两人并非一个阵营,但军事才能上的亮点,却颇有相似之处。

缅北爆发战争以后,当地居民大多逃走,或随中英军队退向印度,或南下到缅甸南方较为繁华的地方。远征军在缅北作战期间,当地出现畸形繁荣,出现了不少以军营为核心的新居民点。战后,随着军队的离去和中国发生剧烈变化,中印公路封闭,缅北马帮之路不再通畅,打洛和新平洋等地再也没有得到恢复。此后,缅甸政府对北方少数民族地区的离心倾向,不断实施镇压打击,很长时间不重视当地的开发,以致人口锐减,土地日趋荒芜,打洛等地逐渐成了无人居住的空地。直到近来,缅甸寻求与中国突破缅北的鹰中日史料对照下的中国的贸易合作,重新重视缅北地区,中印公路沿线才开始有了一些发展的模样。班端到日本留学,也是想在日本寻找帮助家乡进行开发的可能。

面对日军猖獗的狙击手,中国远征军采取了以狙击对狙击的打法,这是一名隐藏在丛林中的远征军狙击手。

班端并对缅北存在能吞人的大蛇之类说法表示不大可信。以他的了解,在西堡等地的确野生动物不少,但并没有体型特别大的品种,倒是蚊蝇肆虐,有些可以传播可怕的疾病,比猛兽更加危险。

从所收集到的资料看,远征军在缅北的战斗照片背景中,也经常有缅甸平民使用的木质、砖瓦小屋,有佛像的寺院,甚至一些西方人士用于避暑的精美别墅。看来,缅北虽然荒凉,但并非完全无人烟的地方。

不过,打洛这种“镇子”,建设时只是为了方便居住,仅仅有一些木板房而已,绝非据守之地。所以,日军的记载中,并未在打洛组织抵抗,中国军队攻占打洛,属于“无血占领”。

那么,被中国方面的史料形容得绘声绘色的“打洛踹营之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这一仗的确是存在的,只是地点并不在打洛镇,而是发生在俯瞰打洛的马约高地。

经过几天的跋涉,日军第55联队第三大队终于在2月1日撤退到了马约高地。这里地势险要,井上形容“从马约高地进入万塔格山地,目力所及,都是如同马背一样相连的群峰”。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由岛田中尉率领赶来增援的补充兵部队“菊大队”,日军在这里的守备兵力得到增强。岛田还带来了师团的指令,下令第三大队坚守马约高地,如果遭到中国军队进攻,要沿着横切万塔格山脉的山路一路进行迟滞抵抗,以掩护腰班卡的侧翼。

与补充兵一同到达第三大队的,还有久违的食品给养。所谓给养,除了饭团之外,副食只有绑成球状的大蒜。尽管如此粗陋,这些在拉加苏被迫从中国兵的厕所中淘洗米粒食用的日本兵还是欣喜若狂。井上回忆:“尽管只有这些东西,把食品分配以后,我和大队长就着烧烤的大蒜果腹,当时那种美味的感觉至今仿佛还在齿间残留。”今天的日本人平时对大蒜的味道敬而远之,超级市场上经常有比普通大蒜贵十倍的“无臭大蒜”出售。看来,这些臭毛病在缅北战场上都是顾不得了。

就在他们到达的当天晚上,日军东侧月光无法照到的山谷深处,隐约传来咔咔砍伐树木的声音。后来日军分析,这说明中国军队已经到来,正在潜入谷底。

来的正是第65团第一营。代团长罗英,以第一营紧紧尾随残敌,在1月31日夺取了打洛,此时正在继续向马约高地方向追击,这是他们开路的声音。

不明所以的日军用掷弹筒向有砍伐声的山谷一阵开火射击,之后就听不到伐木的声音了。

或许是山中的土人?日军一面疑惑,一面派侦察兵前去侦察。两天后,侦察兵报告打洛方向可见袅袅炊烟,可能已经被中国军队占领。田中大队长命令把阵地移向一处视野更加开阔的高地(中方称为2134高地)。

然而,就在日军移营的第二天,中国军队的偷袭又打响了。

当时,井上咸大尉正在大队部的隐蔽部里。“我刚想走出去把腰伸直放松一下,周围非常近的地方,忽然传来爆豆般的冲锋枪射击声和敌人的喊叫声。我和大队长几乎同时掏出了手枪。情况很快判明,联队炮阵地遭到一队中国潜伏部队的突然袭击!”

“我从掩体向外看,竟然看到了敌军穿着绑腿的脚!”就在这时,联队炮兵中队的速水大尉赤手空拳跑了进来,报告联队炮兵阵地已经被中国兵攻占。

联队炮阵地就在大队部旁边,担任警戒的筱原中尉抽出指挥刀,带领附近的士兵朝枪声响起的方向扑去,就此一去不复返。冈田大队长连忙组织兵力反击,但另一个方向的机枪中队阵地也被中国军队攻占,指挥官三浦中尉只身逃了出来。这种情况下,日军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迅速脱离战斗,以避免被全歼的命运。

好在岛田中尉指挥的生力军拼死断后,扼守住了下山的隘口,总算将大队部保护着撤了下来,但两个大队都损失很大(事后日军将两支部队重编为一个大队,即第55联队第三大队,仍然以冈田恭为大队长)。”

所谓迟滞抵抗,如今已经不现实,日军一面逃命,一面感到十分奇怪:刚刚到达打洛的中国军队,怎么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呢?竟然能够毫无征兆地同时对几个日军阵地发起突然袭击,难道美国人有什么先进的测绘仪器能够找出山中的小路?

其实,中国军队所有的,是一个令人怆然神伤的答案。

只因为这支追击而来的中国远征军新22师,当年正是通过这里败退到缅甸去的。在那次撤退途中,饥饿、疲劳、凶猛的热带疾病,使全师一半以上的官兵倒在了这片荒蛮的丛林之中。当时在杜聿明军长身边担任参谋的邹德安老人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到处都是尸体。有时半夜爬到路边窝棚睡觉,早上起来看到自己睡在整整齐齐一排一排的死人中间。尸体发酵膨胀,军装撕开一个个大口子,在尸体上蠕动的蛆、苍蝇、蚂蚁不计其数,也大得出奇。在跨过一个一个尸体时,看到是自己认识的人,有时也找一些树叶把脸遮挡起来。我最好的朋友谢竹亭参谋就是这样,靠着大树就‘睡’过去了。他的未婚妻是军政工队队员郭萍,长得别提有多漂亮了……”

饥饿的邹德安他们是走到打洛后才被美军飞机发现的,得到空投补给,结果没有经验的战士又被撑死很多。有一位战前在南坎开设医院的美国军医戈登·西格雷夫,他在远征军反击缅甸的时候一起进入缅北,并为中国士兵服务。他描述远征军前一年从缅甸败退到印度留下的遗骨时,这样写道:“之前我们看到了不多于50或者60具中国人的骨架,但是在这里我们发现每100码就有10到30具骨架。和难民的骨架不一样,好像这些士兵当时并不是死了后,尸体就被遗弃在那里的小路和水坑边的,他们是死在破烂的营地里的。很明显,是他们的同志将他们抬到营地里来试图挽救时死去的,由于活人太虚弱而无力将他们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