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7页)

郑永清:“是吗?心清电报上没说呀!”

马明玉:“是呀,我也觉得奇怪……”

郑永清:“事先要是知道,再忙我也该去车站接一下,这么多年,多亏人家那么精心照顾心清,咱们没去,有些失礼啊!”

马明玉:“谁知道心清是咋想的,在车站一介绍,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对了,酒井那个儿子,叫次……次郎吧?跟咱家心清可挺亲近了……”

郑永清:“这个次郎是酒井的二儿子,跟心清……不会吧?”

马明玉思忖着:“以前心清来信提过这个次郎,说管他叫哥哥,要真是兄妹相称,也没啥……就怕……”

郑永清:“酒井太太和儿子来的事儿,心清跟阿玛说了吗?”

马明玉:“应该说吧,这么大事儿……”

郑永清想到前些天,酒井在公署旁边挑选个小院,固定岗和流动岗选得都不是卫队团的,是日本守备队的士兵,原来是给自家团圆做准备。

马明玉又想起一件,对丈夫说,公公前些天装了两大箱子,用酒井的车子拉走了。她好奇问公公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公公支支吾吾着,她没好深问,后来听下人说,公公打开一直由他自己把持钥匙的库房,挑选一些上好的古玩和瓷器,装箱运走。

郑永清疑惑地说,是不是家里入不敷出,父亲用古董换钱啊?八旗清贵,历代都是花天酒地,家境败落,靠卖祖宗留下的东西,借以维持脸面,这样的人太多了。

马明玉:“不可能,我管家,有没有钱,我还不知道?单收房租的钱,咱家就花不了用不尽的,再说,真没钱,能用老爷子张罗?”

郑永清:“是啊,我也发现,这阵子阿玛神神秘秘的……他把这些东西送给谁呢?不,那些宝贝都赶上他命根子,我要两件他都不给,他不可能轻易送人。”

马明玉:“哎呀,酒井媳妇和儿子来了,老爷子能不能是送给酒井家,做摆设呢?我听说东洋人可喜欢你们清朝留下的瓶瓶罐罐了。”

郑永清:“不可能,咱阿玛跟酒井关系是不错,可也没好到那份儿上,再说了,他一不求官,二不求财,他犯得着这么巴结酒井吗?”

马明玉笑说:“你们大清不是有捐钱,为儿子求官这一说吗?你阿玛会不会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啊?”

郑永清:“我可不想借这个力,哼,这满洲国的官像走马灯似的,今天当,明天不知道干啥去了,不行,明个儿我得问问阿玛,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马明玉:“你别说是我说的……”

郑永清:“要不让心清问问?阿玛打小就偏疼她,她要是说啥,阿玛能听……你跟心清提一下这事儿,别的我不担心,就怕阿玛让人给骗了。”

马明玉答应了,她自认与小姑子相处甚好,无话不说,后来,她跟心清提及此事,心清心不在焉,似听不听,马明玉也不好再说了,怕心清误会她盯着郑家的家产。她回娘家,跟父亲说起过这事儿,父亲沉吟着说,郑廷贵不糊涂,至于东西送给谁了,他让女儿想一想,郑廷贵心里最思念的是谁,马明玉脱口说皇上。噢,她明白了,公公是把他认为最珍贵,也是最舍不得的东西,奉献给皇上了,怪不得公公一脸诡异。父亲又说,这东西真到了皇上的手中,也算成全了郑廷贵一片忠心,只怕是……父亲说到这儿,敛住口,马明玉还想听父亲说下去,但父亲既然没说下去,她问也问不出来。

郑廷贵在女儿回来第二天,就领着女儿来马家大院,马明玉随行。在他看来,这是最必要的一个秩序和礼数。马万川夫妇,在他眼里,除了家人,是他最亲的,也是最敬重的人。还有一点,他没明说,那就是女儿迟早是马家的人,这是不容更改的。女儿未回来前,他心目中总觉得女儿还是个孩子,这次突然站在他面前,他如梦初醒,女儿是个大姑娘了,再想想女儿的年龄,十九岁了,要是没去日本,他与马家这桩亲事,早就成了,在这儿之前,他与马万川说起过这事儿,马万川半开玩笑地说,总不能把儿子也送到日本去吧?郑廷贵知道亲家是不同意他送女儿出国的,只是既成事实,他不好说什么了。现在女儿回来,马上可以与马万川商量实质性的事儿,也就是两家儿女的婚事了。

马万川老两口见到郑永清,非常高兴,尤其是明金娘,把郑永清拉到身边,左细瞧右相看,连声说郑心清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在郑心清小的时候,来马家玩耍,她就偏爱郑心清,有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她都要多分给郑心清一些,要是郑心清没来,她也要给郑心清留出来。她笑着说,这些年就盼着郑心清回来,说到这儿,她对丈夫,还有郑廷贵说,赶快给在北平的小儿子明堂去个信,让他赶快回来,选个好日子,把两个孩的事儿办了。

郑心清一怔,随即脸红起来,连声地:“不忙,不忙……”

明金娘:“还不忙啥呀不忙,你跟明学堂都不小了,明堂比你大两岁,你这要是没去东洋,恐怕都抱上孩子了。”

郑心清脸更红了,不过,又说出的话,声音更小了:“大娘,我……我还不想结婚……”

马明玉听到了,笑着问:“是真不想啊,还是……”

郑心清:“嫂子……”

郑廷贵兴奋地:“老嫂子,我是啥说没有,就听你跟老哥哥的了。”

马万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郑廷贵:“老哥哥,你咋不说话?是不是这事儿你还得去问问你供的佛爷呀?”

马万川:“佛主能管得了这么多吗?只要两个孩子没说的,咱们当老人的还能说啥?”

郑廷贵:“他们有啥可说的?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儿,就是老人做主,还用听他们的?我们旗人可没那个规矩。”

郑心清已走到一边坐下,看得出,她对父辈之间所说的话,虽涉及到自身,她似乎也不感兴趣。这一切都被马明玉看在眼里,她在小姑子回来,就发现小姑子经常说话、听话时,眼神游离,女人直觉告诉她,小姑子有心事,且还不是一般的心事儿,她示意郑心清去外面走走,随后两人起身出去了。

明金娘说她去吩咐灶房,做一桌好菜,她说她还记得郑心清最爱吃的是红烧狮子头。

郑廷贵:“老嫂子,上几个荤菜,大鱼大肉,老哥哥不吃,我吃……”

马万川:“谁说我不吃荤菜了?”

郑廷贵一愣:“你……你不信佛了吗?”

马万川笑了:“你这个大辫子,也不知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装糊涂……”

郑廷贵自马万川佛堂剃度,来马家的次数明显渐少,倒不是因为马万川信佛,两人没有共同语言,而是这阵子,他和世面上的清朝遗老遗少交往得多了一些,这些人吃饱喝足后,都十分惦念皇上,有意想推举郑廷贵去新京参拜皇上,以表各位忠贞不渝之情。郑廷贵因为知道一年以后皇上复位的天机,没有马上答应,只是胸有成竹表示日后再说。这事儿,他没有对马万川说,他知道马万川即使没信佛,对皇上也不感兴趣。后来,偶尔在马家与马万川吃饭,见桌上是多了几盘青菜,他以为这是单给信佛的马万川预备的,没在意,当然,对马万川吃不吃荤腥,也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