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4/7页)

加藤子听后,又是一阵鞠躬。

郑心清把次郎介绍给父亲和嫂子,毫不掩饰地说,次郎是她的日本哥哥。

次郎稍显得腼腆,向前一步,给郑廷贵敬个军礼:“郑老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郑心清笑着,用亲热的口吻说:“次郎哥,你这个敬礼和语言太正规了吧?”

次郎有些窘迫地问郑心清,他该怎么做?从他的眼神和说话的口气,他好像挺听从郑心清摆布。郑心清问次郎,曾教过他的话,是不是都忘掉了?次郎想了想,转过身,重新给郑廷贵深鞠一躬,又说了一串日语。

郑永清笑着翻译:“郑大爷,晚辈次郎初来满洲,还未学会大清礼节,只能用如此的礼节叩拜您老人家。”

郑廷贵稍欠身子,算是还礼了,随后看着女儿,似乎在问,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马明玉没笑不说,还有些吃惊,在车站看到次郎时,是一身西服,现在穿的却是军装,敬军礼,这么说次郎也是日本军人?小姑子不是说次郎想当个画家吗?

郑心清拉过嫂子,向加藤子和次郎做了一番介绍,从她说话的口吻和加藤子的表情,看得出她很推崇嫂子。

马明玉不会太多虚礼,话也不多,她知道说得再多,也须经过小姑子翻译,还不如让小姑子随便说去,另外,她内心对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说不出更多的客套话。只是顾及公公和小姑子一家人的情分,不得不应酬罢了。

宴席摆在正房客厅内,是“西春发”送来的上等菜肴。

郑永清提前回来,见过加藤子和次郎,便到院门口迎接酒井。不一会儿,前有摩托车开道,后在摩托车护卫,酒井所乘的小汽车,停了下来。现在的酒井作为吉林市,不,吉林省最高长官,可谓是威风凛凛,前呼后拥。他就任后,很少来郑家大院,他对郑廷贵解释,不是居高自傲,而是公务繁忙,又多有不便。

酒井从车里下来,后面跟随着山田,还有宪兵队长松川,郑永清看见山田到不觉意外,他想不明白,松川来干什么,酒井用得着松川撑门面吗?他上前给酒井敬礼,与山田和松川打下招呼。

日本兵木偶似的分站在院门两边。

郑永清像只小燕,飞了出来,扑过来,抱住酒井的胳膊,笑喊着:

“酒井叔叔……”

酒井顺势把郑永清揽在怀里,拍了拍郑永清后背,随即抚按着郑永清肩膀,慈祥的盯看好一会儿,笑着说:

“清子,两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马明玉随着公公迎出来,对小姑子见到酒井的亲热之举,她感到意外和不解,她真有点怀疑小姑子是公公的女儿,还是酒井的女儿,她瞥了眼公公和丈夫,两人都没有反应,她也不知为什么,现在特别注意小姑子的一举一动,绝不是想到小姑子与弟弟的事儿,心里不平衡,也不是她对小姑子有成见,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郑廷贵始终把酒井当成自己的老朋友,如每次见面一样,拱下手,笑着说:

“我说酒井啊,你来我这儿还用电驴子开道?过去,我们大清的王爷,那派头也不过如此啊!”

酒井哈哈大笑:“老朋友,你的女儿回来,不,是我的女儿回来,你高兴了吧?”

郑廷贵:“你要是真认心清做女儿,我过继给你了,算咱们两家份养活的。”

郑心清适时呈了女儿的娇态:“阿玛……”

酒井侧过身,指着山田:“清子,你看这是谁?”

郑心清认出山田,躬身一礼,标准的日式:“山田君,您好!”

山田:“清子小姐,没想到会在您的家乡,满洲见到您,太高兴了。”

马明玉贴近丈夫,小声地笑说:“清子?这日本名字好听吗?”

郑永清能说什么,只好装着没听见妻子的话。

酒井向郑心清介绍下松川。

郑廷贵看不上松川,他不可能不想到在宪兵队受辱之事儿,但登门是客,他不得不跟松川寒暄几句。

加藤子站在院门内,向丈夫稍弯下腰,身边站着次郎。酒井对妻子、儿子视而不见,与郑廷贵等到人向正房走去。待众人走出挺远,次郎还站在那里,郑心清走近,调皮地笑问:

“你不会是想当料理店的门童吧?”

次郎不好意思地笑了,用手擦下额头上的汗。

郑心清掏出手帕递给次郎:“你已经长大了,又是名军人,见到酒井叔叔怎么还紧张呢?”

次郎:“没……没有啊,是天热,满洲的夏天比我们本土热得多呀!”

郑心清:“酒井叔叔多么和蔼可亲啊,我觉得你们父子就是勾通太少,现在好了,你们一家在满洲团聚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的父亲就会喜欢你的。”

次郎没言语,不过,他觉得郑心清的话有道理,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常驻满洲,离多聚少,感情越来越淡薄。

宴席开始,郑廷贵把围坐圆桌的十多人,扫视一遍,以主人的身份,讲了几句话,无外乎给加藤子和次郎接见洗尘,又说这是家宴,大伙儿务必吃好喝好。他知道说得太多,尽管有女儿翻译,日本客人听着也费劲,那就不如拿出旗人待客的豪爽,酒上见热忱。好在最年长的是他,官位最高的是酒井,两人多年来就无拘无束,其他人不在话下。

马明玉挨着加藤子,公公嘱托她照顾好加藤子,婆婆去世,她就是郑家的女主人,这是分内的事儿。加藤子说她第一次来满洲,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满洲菜,笑容可掬,不住地用日语说着哟西,不住地对马明玉表示感谢。马明玉也听不出加藤子说的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只是能用微笑回应,小姑子偶尔给翻译几句,更多的时候,把心思都放在身边的次郎身上。

次郎坐父亲对面,这让他更加拘束,或者说如坐针毡,越不想看父亲,眼睛越往父亲脸上溜看,当与父亲对视,他紧张得身子都有点颤抖。多亏郑心清与他不停地说着话,缓和一下他的心情。

酒井是有酒量的,不知在妻儿面前一贯威严,还是想在下属面前保持尊严,反正酒喝得不多,郑廷贵几杯酒下肚,脸挂上红色,精神也振奋起来,不时在与酒井碰杯,间或也与左边的松川同饮,他提起被抓到宪兵队的事儿,客观上讲,那天,松川对他还是很礼貌,亲自送他回来,他说他现在已把松川当成朋友了,松川也是个酒鬼,搂住郑廷贵,连喝带比划,也不知他说些什么。

郑永清担心父亲酒多言语有失,可又不好公开劝说,他想示意妹妹照顾下父亲,可妹妹只顾与次郎说话了,他皱下眉头,四年后相见,他也觉得妹妹有些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