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丧子之痛(第2/5页)

逆戟鲸号是一艘用柴油发动的动力游艇,四十一呎长,为传统结构,但其形状和内部安排都像一只标准的大马哈鱼。游艇并不特别漂亮,但有两个宽大的内舱,船中部的客厅也可以作为内舱使用。柴油机很大,但不是增压式的,因为凯利喜欢大型、运转顺利的主机,而不喜欢小型、被过度压榨的主机。船上有一台高品质的海用雷达,还有各种可以合法使用的通讯设备,以及远洋渔民常使用的航海用具。

玻璃纤维的船身洁净无垢,镀铬的舷栏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他并没有像大多数船主那样在栏杆上部涂上油漆,因为他认为花太多维护时间并不划算。逆戟鲸号是艘工作艇,或者至少她被认为是工作艇。

凯利和他的客人走下汽车,他打开货箱的门,开始把食品箱搬到船上。他看见那位年轻女士很知趣地站在一边,以免妨碍他的工作。

“喂,凯利!”声音来自航行驾驶台。

“噢,是艾德,什么事?”

“仪表出了问题。发电机刷用久了,我已经换过,但我想是仪表的毛病,我也换了。”

艾德。默多克是船坞的机械长,在他开始走下梯子时,突然看见了旁边的女孩。

他在梯子的最后一阶上滑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甲板上。惊奇之余,他迅速打量了那女孩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还有其他问题吗?”凯利直言问道。

“油箱已灌满,主机也已预热。”默多克回头对他的客户说:“都记在你的帐上了。”

“很好,谢谢你,艾德。”

“唔,奇普要我告诉你,有人给了个价,如果你想卖……”

凯利打断他的话:“我不卖,艾德。”

“她是个宝贝儿,凯利。”默多克边说边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满脸笑容地走开了,他显然很满意自已的双关语。

凯利没有马上听懂他的意思,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也觉得十分得意,接着他把最后一箱食品搬进了船上的客厅。

“我要做什么?”那女子问道。她一直站在那儿。凯利觉得她好像在发抖,但她极力掩饰这点。

“先去上面坐一会儿吧。”凯利用手指着驾驶台说:“几分钟后就可以开船了。”“好吧。”她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足以使冰雪融化,她好像完全了解他的需要一样。

凯利从船尾朝自己的舱室走去。他至少为自己的船保持得如此干净整洁而高兴。

船长室的盥洗间也很整洁,他发现自己在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并问道:“哈,你他妈的现在该干点什么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但依一般的礼节,他应该先把自己洗干净。两分钟后,他走进客厅,查看了一下食品箱是否放稳,然后便来到顶层。

“唔,我忘了问……”他开始说。

“帕姆。”她说,同时伸出了手。“你呢?”

“凯利。”回答同样简单。

“我们去哪儿,凯利先生?”

“别称先生。”他纠正她说,暂时仍保持一定距离。帕姆点点头,又对他笑笑。

“好吧,凯利,去哪儿?”

“我的小岛,有三十……”

“你有一个岛?”她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

“不错。”实际上,小岛是他租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凯利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我们走吧。”她热情地说,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海岸。

凯利大笑起来:“好,现在启航!”

他按动电钮,打开底舱的通风机。逆戟鲸号使用的是柴油主机,实际上无需担心会有油烟聚集。但是,尽管凯利最近越来越懒散,但他毕竟是一位海员,水上的生活有严格的秩序,也就是说,要遵守所有那些用粗心海员的鲜血写成的安全规定。

他根据使用手册的指示在两分钟后按下左舷发动钮,接着又按下右舷发动钮,两个巨大的底特律柴油主机立即开动起来,船上又恢复了生机。在此同时,凯利检查了一下仪表,一切正常。

他离开驾驶台去解缆绳,然后又回到驾驶台,轻轻向前拉动油门,使船离开倾斜台,接着又检查了海潮和风力,二者都不大,他又看了一眼其他船只的动静。凯利转动舵轮,加大左舷主机油门,使逆戟鲸号尽快驶进狭窄的航道中间,然后直向外海驶去。接着他又加大右舷主机油门,使游艇以五节的速度行进。不一会儿,船坞中那一排排的帆船和快艇便落在了他们的身后。帕姆望着船后渐渐退后的船只,目光在停车场上停留了一两秒钟,然后又向前方望去。在她做这一切时,她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

“懂得船上的事吗?”凯利问道。“懂得不多。”她承认道。他第一次听出她的口音不同。

“是哪儿人?”“德克萨斯,你呢?”

“原籍是印第安纳波利斯,但在那里住得不久。”

“这是什么?”她伸手摸了摸他手臂上的刺青。

“在过去我待过的一个地方搞的,”他说:“不是个很好的地方。”

“唔,在那边吗?”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是的。”凯利认真地点点头。此时,他们已经驶出船坞的围,凯利又加大了油门。“你在那边干什么?”

“不便对一位淑女说。”凯利回答说,同时转身向周围看了一眼。

“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位淑女呢?”她问。

问题难住了他,但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他还发现,和女孩子讲话,不管什么话题,都不能漫不经心。他第一次用微笑回答了她的微笑。

“唔,如果我不把当成淑女看待,那可不太礼貌。”“真不容易看到你有了笑容。”你笑得很甜,她的语调告诉了他这一点。

哪里知道我六个月来所受的痛苦?他差一点说出来。但是他没有说,而是大笑起来,主要是笑自己。他需要这样做。

“对不起。你大概觉得我这个人很难相处吧!”他再次转身看着她,发现她眼中流露出理解的神情。那是一种平静的目光,一种极富人情味和女性的眼神。凯利不禁为之大受感动。他可以感到这一点,而且他的感觉中被忽视的那一部分似乎在对他说,这正是他数月以来一直渴望得到的东西,然而又是他无需听到和无需自己说出的东西。长久的孤独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她又伸出手,假装去抚摸他的刺青,但那目的并不在此。即使在炎热午后的阳光下,这种触摸仍使他感到特别地温馨。

也许这正足以说明他的生活已经变得何等地冰冷麻木。

但是,他眼下有一艘船要驾驶。前方一千码处有一艘货轮。凯利现在正全速行进,船尾的俯仰角调整片自动地工作,使船航行得更有效率,速度已升到十八节,整个航行十分顺利,不久就驶到了那艘商船的后面。货轮掀起的尾浪使凯利的逆戟鲸号游艇开始上下颠簸起来,幅度在三四呎之间。凯利立即转舵,极力避开尾浪的冲击。他全速行驶,货轮像一座峭壁从他们旁边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