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突围(第4/5页)

二月十五日,清明节,天王发布诏令,全军冒雨脱逃。

先锋部队由罗大纲率领。

古苏冲的清军惊慌失措。他们本就是不准备打仗的军队,一发现雨中出现大批敌军,立即四散逃命。太平军一举打垮清军后,穿过清军阵地,奔向龙寮岭。但这一带山路极其狭窄,必须一列前进,很费时间。这也是太平军创立以来初次遭受最大损失的原因。南路的乌兰泰获悉太平军从东路脱逃,急忙率军奔赴古苏冲。古苏冲山路哪怕再宽一倍,太平军就不可能被追上。可是,只能一列纵队通过,加上下雨路滑,走路要倍加小心,所以速度更加减慢。当乌兰泰军急行赶到时,太平军后尾部队还堵在这里。男女老幼两千人在这里被残忍杀害,其中包含北王韦昌辉的叔父韦源洗。

“杀!杀!”前线清军将官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笨蛋!”乌兰泰大声怒吼,“大人物不能杀!要捉活的!”

敌我双方,浑身尽皆泥泞。

“抓住了大头目啦!”

“是谁?洪秀全吗?”乌兰泰非常兴奋地问幕僚。

“啊呀,不清楚。”

“快去问清楚!”设在古苏冲的临时司令部里,有江忠源,也有张敬修、冯景尼等寿春军中幸存的军官。惨败之后获得大胜,司令部里沸腾了起来。

“好像是杨秀清。当地人说是杨秀清。”幕僚回来报告道。

“快快带来!洪秀全也好,杨秀清也好,肯定是个大家伙。”乌兰泰十分急躁。不一会儿,一个汉子双手绑在背后,被押了进来。大约三十五岁左右,脖子上套着铁链子,当然,是长发。一对大眼冒油似的闪闪发亮,鼻子下蓄着黑森森的胡子。一见这汉子,江忠源心里猛地一惊。这人正是焦亮,是他委托去搞破坏搅乱工作的焦亮。江忠源数年前曾见过焦亮,焦亮当然也认识江忠源——他一向是新宁的名士。押着焦亮的士兵,粗暴地推搡着他,恰好在乌兰泰面前,焦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你是杨秀清吗?”乌兰泰问道。

“哈哈哈!”焦亮大笑,“谁是杨秀清!你可不要看错了,杨秀清是我部下。”

“那你是什么人?”

“我?哈哈哈!我叫洪大全。”

“什么洪大全,洪秀全倒听说过,谁是洪大全?”

“那也难怪嘛。我还有另外的名字,进上帝会后才丢了以前的名字。我跟洪秀全结成把兄弟,名字也就改为了洪大全。”

“把兄弟,谁是哥哥?”

“他年岁比我大,我是弟弟。”

“你们兄弟像吗?”乌兰泰问道。

“我爱喝酒,他爱女人,怎么能像!”焦亮一边用眼角不时瞅着江忠源,一边答道。

“为什么脖子上套着链子呀?”

“兄弟吵架呗。我说他玩女人玩得太过了,洪秀全这小子就让他部下杨秀清把我绑了起来,套上链子。”焦亮抖了下肩膀,铁链子哗啦哗啦地响起来。

在古苏冲战斗后,清军军官把一百多名俘虏集中到一起,问他们当中有没有头目,谁也不说话。于是审问的军官就注意观察每个俘虏的态度和眼神,断定这个脖子上套铁链子的家伙很可疑。

“你是个相当大的头目吧!”审问官跟他搭话。

“没办法啊,锋芒毕露啊,你说的完全对。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我是头目,是头目的头目——总头目!”这汉子毫不胆怯,不仅不胆怯,简直在自吹自擂。他说是总头目,传到司令部里就成了杨秀清。最近清军也了解了一些敌情,知道长发贼总头目虽是洪秀全,但副头目杨秀清的地位几乎已提高到与洪秀全相等的程度,而且在掌握实权方面,杨秀清已超过了洪秀全。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呀?是耍弄清军吗?江忠源深思。也许他认为自己没有生命危险,证人迟早会证明他线人的身份,所以才满不在乎地耍弄清军吧。

其实是没有证人的。谢六已回湖南,委托的话那只是谢六跟焦亮说的,只要江忠源否认,便无可对证。破坏工作没什么成效,钱倒是花了不少,江忠源早就对焦亮不满。他甚至感到后悔,并为自己看中这样的人而感到羞愧。他决定不予承认,并准备好了说辞:我不记得托这家伙干过些什么事,我的眼睛还不至于瞎到这种地步。

焦亮脖子上的锁链引起了江忠源的注意。

一定是太平军方面识破了这家伙的阴谋,因此把他抓了起来,给他套上锁链。江忠源推测,在太平军脱逃时,不是打开牢门释放了犯人,便是犯人冲破牢门跑了出来。至于什么同洪秀全之间兄弟吵架,完全是焦亮故弄玄虚。江忠源对此感到憎恶,这种人已没有搭救的价值。

“把我押送北京吧,这是我的要求。”焦亮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这位喜剧囚犯在乌兰泰面前大摆架子。

“放肆!不在这儿砍头,就在北京砍头,下场反正都一样!”乌兰泰从椅子上站起来,扬腿朝焦亮脸上踢了一脚。对方的态度给了他很坏的印象。

“哼!等着瞧吧!”焦亮被踢翻在地,轻蔑地笑了一笑。

乌兰泰在古苏冲杀害了两千太平军将士,并把“洪大全”及大批俘虏送往后方后,立即准备追击。江忠源也建议追击。损失两千人,对太平军来说当然是痛心的。但从全军来看,这只不过是极少一部分,两千人估计不到太平军的十分之一,他们的主力健在。江忠源认为这一来反而更糟。他主张此次作战重点是歼灭太平军,而非夺城。所以如不急追,迅速把太平军主力打垮,拿下永安也是失败。可是,恢复提督原职的向荣却率大军跑到这里来了。江忠源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按原计划,向荣应从富玉冲山路出昭平,在那儿堵住太平军的进路,前有向荣,后有乌兰泰,太平军插翅难逃。

“富玉冲山路不通,有情报说道路被雨冲垮了,所以绕到这儿来。”向荣道。

其实,富玉冲山路根本就没垮,也没有这情报,是向荣随意地改变了行军方向。他深知敌人军纪的严厉和将士的勇猛,也亲身领教过太平军的可怕。富玉冲山路是近道,从这里去昭平要快得多。太平军之所以没走富玉冲,只是因为那里清军多。向荣若绕到前面去等太平军,就一定要同太平军中十分勇猛的先锋队交战。太平军现在是受了伤的猛兽,一定会拼死决斗。他绝不会去阻挡这般勇猛突击的敌人,因此捏造个理由,把部队开到了古苏冲。从背后追击逃跑的敌人自然既轻松又安全。

“既是道路不通,那也没办法,就从这古苏冲尽快追吧。”乌兰泰道。

“追是当然的,不过,先派出侦察队,侦察了敌情后再追,不是更好吗!”向荣又拿出他那套慎重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