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煮酒(第2/5页)

冉刻求、桑洞真这才知道密道的缘由,暗为自身叫声“侥幸”。若非孙思邈昨晚遇险,他们今日只怕逃不过五行卫的追捕。

慕容晚晴却想,这妖人绝非喜和他人闲谈之人,他胡说八道,莫非藏着什么诡计?一念及此,立即留意风向,当初她就是一时不查,被这人借风传毒,中了暗算。可见火舌像要烧到那人的脸上,慕容晚晴意识到他们正在风口上方,倒不用担心此事。

那人像有些懊丧,击掌道:“兄弟我杀人太快,竟忘记问乡正有关地道一事,实在疏忽该死。”

孙思邈缓声道:“这等秘密我都对阁下说了,阁下总要对我说点真相了。”

“孙兄想知道什么?”那人爽快道。

“阁下何必明知故问?”孙思邈道。

那人目光闪烁:“孙兄想要问问我是谁?”

孙思邈脸上又像蒙上层迷雾:“那倒不必了。想灵光、鼓月、天音、地眼这些法术本是北天师道宗师寇谦之的绝学,自寇谦之以后,齐国灭道,北天师道烟消云散,法术多是失传,眼下能集寇谦之法术大成的,听说只有江南一人,自号李八百,阁下想必就是此人了。”

话音落地,空山寂寂。

桑洞真等人都是耸然变色,均是不信的表情。

慕容晚晴更是心头狂震,花容色变,她当然知道李八百是谁!

葛洪著《神仙传》有云:“李八百,蜀人也,莫知其名,历世见之,时人计其年八百岁,因以为号。”

这段文说的就是,李八百这人本有姓无名,只是老百姓在八百年间都有人见过其人,推测此人活了八百岁,因此都叫这人是李八百。

葛洪本东晋人,如今已到周、齐、梁三国并立年间,就算李八百和葛洪同年代,他到现在也过了千岁,那实在骇人听闻。

那人眼睛眯起,其中的锋芒却如同一根针:“孙兄见多识广,兄弟佩服,不错,我就是李八百。”

孙思邈脸上迷雾转淡:“不过你当然不是《神仙传》里的李八百了。这数百年来,李八百倒着实有几个,每个李八百出来,并不效仿神仙济世之法,反倒总是兴起一段血雨腥风。而其号召下的李家道,起于蜀中,后来渐渐蔓延至江北江南,虽远不如天师道有名,可自魏晋就兴,一直如百足之虫,死而难僵。阁下这般本事,这等心机,眼下统领李家道,虽不如茅山宗有名,只怕时刻都有盖过茅山宗之心。”

话一出,桑洞真四兄弟色变。

“孙兄果然高明,一句话就激起茅山宗的同仇敌忾之心,对我所领的李家道仇视有加。你若是寇谦之的传人,只怕天下大道不过在你的反掌之间。”李八百谈笑风生,但言辞间总带分难以捉摸。

桑洞真等人不由望向孙思邈。他们都听五行卫说过,孙思邈是得寇谦之真传,不过当初被孙思邈一口否认。这刻听李八百再次提及,难免将信将疑。

孙思邈较淡道:“可惜我不是寇谦之的传人,倒辜负了阁下的厚望。”

“是吗?”李八百云里雾里的,对孙思邈所言似乎相信,又像根本没有听进去。

孙思邈话题一转道:“我其实很想问问,替阁下送信的究竟是哪位?阁下挑动我和萧摩诃的恩怨,又是为了哪般?”

“小的不过是个无名走卒,倒劳烦孙大侠挂记了。”

众人听到这话,均是一惊,霍然回头望去。

原来说话的并非李八百,而是另有其人。听那人说话声,已在众人身后不远,可在场众人竟没有人发觉他的掩来。

孙思邈心中凛然,缓缓转身望去。

他身后丈许的树影下站着一人,正是那送信的无赖,亦是那乡正之子。

虽然早知道乡正之子已死,亦明白那人不过是乔装改容,掩盖着本来的身份,可见到那人形容猥琐,举止邋遢,歪戴帽子,靠在树旁,浑身如同没有骨头般,活脱脱的就是个无赖的样子,孙思邈暗自皱眉,思索着这人装无赖都这般用心,到这刻竟还不露底细,实在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李八百哈哈笑道:“符兄谦虚了,天下虽大,可符兄这种人物若也算无名小卒,那我‘李八百’三个字简直一文不名了。”

众人均看出李八百这人虽阴虽狠,们狂傲非常,见他对这姓符的无赖这般推崇,都不由耸然动容。

可任凭众人搜刮脑海记忆,也全不知这姓符的究竟是何来历!

那无赖挖着鼻孔,倒似挖得津津有味。

“八百兄过奖了,和八百兄、孙大侠比起来,小的跑跑腿就已心满意足,绝不敢和两位并列的。”

他满口卑谦,可若真的如斯卑谦,怎敢和李八百称兄道弟,又怎么连孙思邈都能骗过?

李八百又笑,陡然一伸手,从火上取下那酒坛子来,转眼间,在面前摆了三只海碗,单手持酒坛,连倒了三碗酒来。

冉刻求见那酒色如血,只以为他要下毒,暗自提防。

慕容晚晴却留意到,那酒坛子在火上烘烤多时,这刻表面极烫,李八百单手取过若无其事,不但腕力惊人,一以手更是如同铁铸,竟不惧火烧,想到这里,她不由暗自蹙眉。

李八百放下酒坛后,目光灼灼,盯着孙思邈道:“昔日魏武帝、刘玄德青梅煮酒,天下我有。今日,兄弟邯郸学步,也效仿古人之法,煮酒和孙兄、符兄品评天下!”

他本阴狠之人,但说及“青梅煮酒,天下我有”八个字时,铿锵有力,火光下,竟然豪气勃发。

众人见他如此,均想,不料这人竟有如此魄力。

李八百手一挥,面前两碗酒飞起,缓缓地到了孙思邈和那无赖面前。

那酒碗的底下竟似有无形的手托住,暗夜中看起来,诡异十分。

孙思邈和那无赖均是一伸手接过酒碗,一个脸上迷雾再起,一人却是笑嘻嘻的浑不在意。

慕容晚晴见了,心中暗自琢磨,桑洞真等人也算个人物,可看起来,这个李八百只把孙思邈和那无赖当作是等同身份的对手。

可桑洞真毕竟不可小觑,李八百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

蓦地想起什么,慕容晚晴心中暗震,垂头下来,双手交错,感觉手心全是冷汗。

李八百端起面前的酒碗,沉吟道:“自五胡乱华、晋室南渡后,天下已纷争多年,百姓日苦。孙兄、符兄均是不世奇才,小弟不才,想请两位兄台帮手。我三人若是联手,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甚至一统天下也是大有可能。若我等一统天下,有孙兄、符兄这种人物为天下筹划,百姓自然会有好日子过。不知道两位兄台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均是耸然动容。

桑洞真等人一直觉得茅山宗影响力渐渐扩大,如能成为天下第一大的道教,已经是心满意足。至于争天下一事,自然是齐、周、陈三国考虑的事情,哪里想到过一个李八百竟有和三国对抗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