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1.至高无上(第4/15页)

安妮说,“你写议案反对假女先知巴顿时,把莫尔也加进去,跟费希尔一起。”

他摇摇头。“这行不通。议会不会同意的。针对费希尔的证据有很多,而且下院不喜欢他,他对他们讲话时,仿佛他们是土耳其人。但是莫尔在巴顿被捕之前就来找过我,表明他跟这件事情毫不相干。”

“但这会吓唬吓唬他,”安妮说。“我想吓唬他一下。恐惧可以毁掉一个人。我就看到过这种事情。”

* * *

下午三点: 蜡烛端了进来。他查看着理查德记下的日程安排: 约翰•费希尔正在等着。到了刺激他的时候了。他试图去想加迪纳,但是却笑个不停。“调整您的表情,”理查德说。

“你绝对想象不到史蒂芬欠我的钱。他到温彻斯特就任是我付的钱。”

“把它收回来,先生。”

“不过我把他的宅邸拿来给王后了。他还在为这个难过呢。我最好不要把他逼过头。我该给他留一点余地。”

费希尔主教坐了下来,枯瘦如柴的手拄着一根乌木拐杖。“傍晚好,大人,”他说。“你为什么那么轻信别人呢?”

主教对他们没有祈祷就开始似乎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小声做了祈恩祷告。

“你最好请求国王的原谅。恳求他的恩典。恳求他考虑你的年老体弱。”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而且,不管你怎么想,我并没有越活越糊涂。”

“但我觉得你活糊涂了。要不然你怎么会相信巴顿这个女人呢?如果你在大街上碰到一场木偶表演,你难道不会站在那儿喝彩,喊着,‘看啊,看它们那小木腿在那儿走路,看到它们怎样挥舞手臂了吗?听听它们吹喇叭。’你难道不会这样吗?”

“我觉得我从未看过什么木偶表演,”费希尔悲哀地说。“起码没有看过你说的那种。”

“但你却身在其中,主教大人!看看你的周围吧。整个一场盛大的木偶表演。”

“但的确有很多人相信她,”费希尔温和地说。“渥兰自己,以前的坎特伯雷就是。还有几十、上百位虔诚的学者。他们见证了她的奇迹。既然受到了神启,她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呢?我们知道我主在施神迹之前,会通过他的仆人提醒世人,因为先知阿摩司说过……”

“别跟我来这一套,老兄。她威胁国王。还预见了他的死亡。”

“预见并不等于希望,更不是策划。”

“啊,但是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她从来没有预见。她跟国王的敌人们坐在一起,告诉他们会是什么情形。”

“如果你指的是埃克塞特勋爵,”主教说,“他显然已经被赦免了,还有格特鲁德夫人也是。如果他们有罪,国王就会起诉了。”

“这不一样。亨利希望和解。他愿意宽容。对你他可能也会这样,但是你必须认错。埃克塞特从来没有写文章反对国王,可你写了。”

“在哪儿?拿给我看。”

“你做得很隐蔽,大人,但是瞒不过我。现在你不会再发表什么了。”费希尔的目光朝上看去。他的皮肤下的骨头轻微地动了动;他的手握着拐杖,拐杖柄上是一只镀金的海豚。“你在国外的印刷商现在已经为我工作了。我的朋友史蒂芬•沃恩给他们开了更高的薪酬。”

“你是因为离婚之事才揪住我不放,”费希尔说。“不是因为伊丽莎白•巴顿。是因为凯瑟琳王后向我咨询过,而我给了她建议。”

“我只是要你遵守法律,你却说我揪住你不放吗?别想把我从你的女先知身上引开,否则我就把你带到她那儿,关在她的隔壁。如果在安妮被加冕为王后之前的一年里,她就在哪一次的幻象中看到了这一幕,并且看到上帝在对此微笑,你还会那么愿意相信她吗?如果那样的话,我敢说,你会称她为女巫。”

费希尔摇摇头;他又显出迷惑的神情。“我以前一直都很纳闷,你知道,我不明白在福音书中,抹大拉的马利亚跟马大的姐姐马利亚是否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困惑了我很多年。伊丽莎白•巴顿肯定地告诉我说是的。在这整个事情上,她毫不犹豫。”

他笑了起来。“哦,她跟那些人很熟。她总在她们的家里进出。她经常跟我们的圣母同喝一碗汤。你瞧,大人,虔诚和单纯一度是很好的事情,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在战斗。不要因为皇帝的军人没有在大街上撒野,就自欺欺人——我们在战斗,而你却站在敌营里。”

主教沉默着。他在凳子上有些摇晃。接着哼了一声,“我知道沃尔西为什么会用你了。你是个无赖,他也是。当今得势的这些人如此缺乏虔敬之心,我当了四十年的神父,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么邪恶的枢密院委员。”

“生一场病,”他说,“卧床休息。这就是我的忠告。”

2月21日,一个星期六的上午,针对圣女及其同党的剥夺公民权议案被提交到上院。里面有费希尔的名字,同样,根据亨利的旨意,莫尔也名列其中。他去塔里看看那个叫巴顿的女人,看她在死期确定之前是否还有其他需要坦白的东西。

这个冬天,她被带到各地做户外忏悔,顶着刺骨的寒风站在高台上,但是她熬了过来。他自己端了一支蜡烛进来,发现她佝偻着腰坐在凳子上,就像一堆胡乱捆着的破布;空气既寒冷又难闻。她抬起头,仿佛继续以前的一场谈话似的说,“抹大拉的玛利亚说我会死。”

他想,也许她一直在脑海中跟我谈话。“她有没有告诉你日期?”

“你觉得这有用吗?”她问。他心里想,不知道她是否了解议会因为对莫尔被卷进来而大为恼火,因此可能将针对她的议案一直拖到春天。“我很高兴您来了,克伦威尔先生。这里什么事儿也没有。”

就连他最持久、最机敏的审问都没有吓倒她。为了把凯瑟琳拖进来,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但是毫无效果。他说,“你吃得还行吧?”

“哦,是的。衣服也有人洗。不过我想念以前去朗伯斯见大主教的日子,我喜欢那样。看得到河流。人群熙熙攘攘,还有船在卸货。你知道我会被烧死吗?奥德利大人说我会被烧死。”听她说话的语气,仿佛奥德利是她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