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5页)

如果从楼船本身来看,一点儿也联想不到这艘楼船所执行的使命,竟然是死亡的任务。

只不过楼船的布置及陈设,十分考究,在在显得豪华且气派,船桅上还高挂着汉阳安郡王府的旗帜。旗在秋风中飘扬,展现出王侯气势,使得一般的船只,不敢接近,唯有官方的巡艇才敢上前招呼问礼。

遇到那些巡航的官船时,陆翔青便从容不迫举出安郡王府的腰牌,然后背诵那段演练多次的台词儿:

“这艘楼船是千岁爷订制,打算在十月十二日狄太妃大寿时,举办江宴之用,我们赶着送交给千岁爷过目验收。”

当安郡王府的腰牌一旦见光,那些前来打探虚实的水官们,立刻堆起一脸的谄笑,并且还巴结一番才殷殷告退。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陆翔青送走殷勤的水官之后,曾经感慨的说道:“这句话果然有道理,想不到区区一面腰牌,竟然令我飘飘欲仙。”

“钱债好还,情债难偿。”展千帆重的说:“我欠见琳的这份情,这辈子注定是还不了了。”

这时侯

江风由窗口吹入,带来深秋的涩寒。

远处的城墙耸立在秋黄里,江雾氤氲迷漫着那座灰白的建筑物,那份深递宛如展千帆的神情。

“鄂城是西六坞分舵所在,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千帆,难道你打算走遍展家船坞所有的分舵?请问你把你自个儿当成什么?齐天大圣?”

“翔青,西六坞的舵主宗总领讳号达仁,他的兄长达智伯,以及幼弟达勇叔,与先父一块儿玩大的,所以交情非比寻常。”

“千帆,你一定解,你此刻的伤势沉重,正是游建成倾刀截杀你的最佳时机。”

“翔青,我承认我受的伤不轻,不过还没有到达‘沉重’的地步。”

“千帆,你想找人吵架吗?”

“对不起,翔青,我会易容进城,请你放一百个心。”

“易容?”陆翔青睁大眼睛。

这会儿连梦禅决都意外不已:“你会易容?”

展千帆点点头:“我虽然不敢矜夸我的易容手法精湛绝伦,不过,我的这门绝活儿,却是经由高人所传授,寻常人不易识破,这一点并不是我自吹炊自擂。”

梦禅决问道:“那位高人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过?”

展千帆目光忽黯:“现在还不能提,因为我相信此刻他正以这门绝艺为展家船坞的再起而努力。”

梦禅决恍然道:“八成儿又是你事先埋伏的一着棋。”

“是的,当年我在无意之中发觉他的这项才艺,那时侯我们彼此约定守秘不宣,因为这份才技足可成为孙大圣的救命三根毛。”

梦禅决长吁一声:“好吧,我尊重你,不再追问下去。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再赞扬一次你的高瞻远瞩和深谋远虑,令我心悦诚服,同时也教我敬畏有加。”

陆翔青立刻涌现一付附和之色,猛点其首。

“我完全同意!”

展千帆扫视他们:“我却不敢当,请饶过我吧。”

陆翔青微微一笑,道:“既然你非进城不可,那么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谢谢你,翔青,不过,我请求你留下来照应我嫂嫂,只是我却另外要向你调个女将,随我一块儿进城。”

“这种事儿你直接问丝藕就可以了。”

“我必须让你了解,这件事实在是委屈连姑娘了。”

“何必说委屈,师妹她……。”

“请听我说完,翔青,我和达仁伯曾经讲定,一旦展家出事,若是有人到女圊报信儿,那就表示是我本人现身了。”

“女……女圊?”

陆翔青不禁大皱眉头,女圊指的是女厕,即使不去理会地点的雅俗,那种地方男人禁地,说有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为什么选那种地方传讯儿?”

“为了由其不意,也为了慎重起见,当达仁伯在那儿得知我的行踪时,他便也明白我不便公开现身,他会知道他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陆翔青畏然道:“千帆,这也是你一手策画的?”

展千帆摇摇头:“姜是老的辣,这主意是达勇叔出的,甚致连传言的方式都是达勇叔的点子!”

“这位达勇叔想必率真见性,游戏风尘?”

“有人说他离经叛道,我行我素,至少我自小就崇拜他!”

“他不住鄂城么?”

“十一年前,先父于成都设分舵时,他自愿请调,打那时候起,他就带一家妻小迁居蓉城!”

陆翔青顿了一下之后,重新归入正题,道:“关于报信儿的事,师妹生性豁达,我相信她不会介意的。”

展千帆感激一笑,他转对梦禅决道:“麻烦你通知三柱子放碇泊舟,我上岸之后,你们继续前航,到‘大石村’等我。”

“三柱子知不知道‘大石村’这个地方?”

“当然知道,那儿是郭大娘的娘家。”

“噢!那就好。”

展千帆交代完毕,走到内墙去探视嫂嫂。

当他掀而入,连丝藕立刻以指点唇,示意展千帆轻声蹑步。

展千帆发觉燕盼归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在软榻旁的梦丹柔,正在缓缓吹粥。

展千帆悄声问连丝藕:“嫂嫂还好吧?”

连丝藉蛾眉轻蹙,摇头道:“害喜害得很厉害。”

展千帆剑眉紧锁:“还是不能吃?”

“吃多少,吐多少。”

“这样子下去怎么成呢。”

连丝藕也很担心:“我听说一般人妊娠会想吃酸的,偏偏盼归的情形又大殊常人,她连闻到酸的味道都会反胃,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展千帆沉重的叹一口气,走到软榻边。

梦丹柔放下粥,让出位置。

展千帆撩开燕盼归的长发,被她的苍白刺痛了心。

“千舫?”燕盼归的脸贴看展千帆的手,模糊的呢喃一声。

燕盼归睁开眼睛。

“千帆。”

“对不起,嫂嫂,吵醒你了。”

燕盼归摇摇螓苜,她抓着展千帆的手腕坐起来,随即见见她以掌轻掩额头与眉眼之间。

“嫂嫂,你又晕了。”

燕盼归放下皓腕,抚摩自己的腹部,她苦笑道:“千帆,看来我肚里的这个小像伙对他的母亲并不友善。”

“嫂嫂,既然不舒服,你还是躺着。”

“我不要躺了,千帆,老实说,我躺怕了,只要躺下去,胃里的酸水就闷土来,好难过。”

“嫂嫂,你吃又不能吃,睡又不能睡,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燕盼归目眶一红,她低垂长睫,凤目里隐浮泪光。

“千帆,为了千舫,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他生由一个白胖健康的孩子,可是。”

燕盼归咬着下唇,内疚的道:“我的身体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