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第4/9页)

“你倒比他们还内行。”

张玉朗笑笑道:“意娘,你忘了我另外还有个身份了,张玉朗虽然是个不解事的公子哥儿,胡天广却是个有名的江湖游侠,自然懂很多。”

“只是懂得很多?”

张玉朗居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是的,懂得多,并不一定要做得多,我看见一条蛇,就知道那是不是一条毒蛇,并不一定要给它咬到后才知道。”

谭意哥不说话了,对江湖圈子里的事,她根本不懂,开口也是闹笑话,因此她把话题一转道:“玉朗,你说又决心要管这件事了?”

“是的,这是我侠义道的本份,他们虽然不是杀人,但是却比杀人越货更为可恶,任何一个侠义道中人遇上了都无法不理的,这就是下五门江湖人为人不齿的地方,因为他们不仅行止卑劣,更还伤天害理。”

“怎么管呢,是搜集他们为非作歹的事实,密告官府,把他们抓起来?”

“这不像是我做的事,胡天广是见不得官的。”

“但是张玉期能见官呀。”

“张玉朗却抓不住他们犯罪的证据,再说,告进官里也不见得能奈何他们,因为他们手中同样抓住了很多官中人的隐私,妙贞观中不守清规,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却没有人去动他们,可见他们还是有两套的。”

“那是有些人投鼠忌器,但你却无比顾忌。”

张玉朗一叹道:“也不好,我固然可以敞开来办,可是有多少无辜的受害者名节受损,我揭发了他们,却也害了很多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张玉朗道:“还是用我已往的身份与法子。”

“你又要冒用你师兄的名义了。”

“是的,江湖人行事,有本身的一套方法。”

“可是你还有两件该办的没办哩。”

张玉朗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如果做好这一桩,仅此一件,也可以抵得上百件功德了,那两件办不办都没关系。”

“有这么严重么?”

“比你想像中严重得多,那两件案子里,被害的最多一两个人,可是这妙贞观不除,受害的人却多了。”

谭意哥道:“我实在看不出她们怎么害人。”

张玉朗道:“她们以狐媚的手段,再加上一些下流的药物及邪法,使人一入其间,就沉迷不拔,而后尽献所有,作为报效。”

谭意哥道:“如果妙真今天对我所施的那种方法也称得上是狐媚的话,那就是你挑剔太过了。”

张玉朗道:“她们选取对象以及方法是因人而异的,对你,当然还没有用什么方法,对杨大年的老婆,用的方法就可鄙了,因为杨家的钱多,她们就采用细水长流的方法,慢慢地吸取,这些年来,杨家花在这儿的银子已经可以堆积如山了。据水月说,有好几个人在此身败名裂,最后连命都送在这儿。”

谭意哥道:“这又叫我不相信了,如若此地谋财害命,官府岂有不知的?”

“他们是直接谋财,间接害命,受害的是他乡来此负贩的货客,在床头金尽之后,被逐出门去,跳崖而死。他们后面就是一道深谷,人掉下去连首都找不到。水月说,她已知一年中有四个人跳了崖。”

谭意哥沉思片刻才道:“玉朗!我也认为此处不是善地,但是你所持的理由是不够的,色不迷人人自迷,她们并没有强迫人来,是那些人自己要送上来的。”

张玉朗道:“意娘,你好像很偏袒她们!”

谭意哥一笑道:“也许有一点,但是我只比人家多了解一点,我出身曲巷,见得多了,有很多婆娘,上那儿把她们的汉子抓回去,连带也骂那边的姐儿是狐狸精,迷住她们的汉子不肯回家,说要告到官府来拆房子,但是却没见一个官人前来。”

张玉朗笑道:“那只是叫叫而已,未见得真告。”

谭意哥道:“不!有一个妇人真告了,结果官中不受理,她在衙门里破口大骂,反倒因为咆哮公堂而挨了二十个嘴巴,她的汉子则挨了二十板子。”

张玉朗笑道:“这倒妙了,事情与她的丈夫何关,居然也要随着挨板子。”

谭意哥道:“那是徐太守任上的事,徐太守是位大名士,梯突滑稽,他断案的手法与理由也很有意思,因此他打那个丈夫是罚他没有丈夫气。”

“这就更难说得过去了。”

谭意哥笑道:“徐太守以为曲巷歌榭是公开的寻欢场所,前去并不犯罪。可是那个做丈夫的家有悍妻,连老婆都没管好,就敢去声色场合胡闹,使得闺中人当街训夫,殃及他人安宁,所以罚他二十大板。以振夫纲,今后如果不把老婆管好,绝对不准到声色场合去鬼混。”

张玉朗笑道:“此公倒是一位妙人。”

谭意哥道:“是的,他是个很有才气的人,而且也够资格作此宣判……”

“……他有一妻一妾,都很贤慧,有时家中宴饮戚友,除了出妻妾以款客外,也召集几个粉头侑酒的。他的妻妾殷勤款待那些女子,毫无愠色。”

张玉朗笑道:“嗣后呢,恐怕别人不会太同意吧!”

谭意哥笑道:“是的,城里一些卫道的老夫子们,以为太守判案的理由近乎游戏,虽然这是小事情,却有失官府的尊严,联袂登衙兴师问罪。”

张玉朗道:“这批老冬烘们相当讨厌,一个个又倔又迂,脾气又大,偏又是斯文中人,很不好对付。”

诨意哥笑道:“那位徐太守更妙,他在明伦堂接见大家,却在至圣先师的牌位前供了一把戒尺,然后才训诫他们道:“本座乃为民之牧,掌百姓之教化,责在使他们明白为人处世之道,当然还有许多与利除弊的大事都来不及忙了,岂能经常来断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但是她告将来了,本座又不能不受理,所以才加以薄责,以杜后来者,这种做法难道不对吗?”

张玉朗一笑道:“这个理由的确很不错的。”

谭意哥笑道:“是啊,这一个理由已经使那些老夫子闭口无言了,可是这位徐太守不罢休,继续训下去说:这个妇人不去学相夫教子的道理,当街逞泼,动辄兴讼,咆哮公堂,难道不该惩罚,各位如果认为它的行为是可取而正当的,可以站出来,当着夫子的牌位,杖责本座!张玉朗笑道:“这一手更厉害,那些老夫子们纵然觉得那理由还不够令人满意,却也不敢上去打太守呀。”

谭意哥道:“他们不打太守,太守却要打他们了,狠狠的摆下脸来训他们道:各位最小的都是在花甲以上的年岁了,齿尊德高,理应为后辈之范。而各位却不明是非,贸然前来责询,是又置本座尊严于何处,读书人轻易不兴讼,而各位却为着这种无聊的事前来聚众闹事,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实在该打,今天本座代至圣先师打你们各人两板,以为惩诫--说完亲自施刑,每个人狠狠地打了两板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