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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凝聚成我的身体里绽放的一圈火焰,烈火在我体内蒸腾爆燃。

我是湿婆。

迦梨,迦梨巴洛巴亥。

迦梨白阿格特奈。

我是神。

“神圣的耶稣啊!”我霍然从床上坐起。被单已被汗水浸透,我的睡裤被射出的精液浸湿了一片。

“噢,基督啊!”我双手捧住剧痛的脑袋使劲摇晃。阿姆丽塔不在床上。强烈的阳光穿透了窗帘,旅行闹钟显示着10:48。

“真见鬼,下地狱去吧!”我冲进浴室,把睡衣扔进脏衣袋,然后把淋浴开到最大,拼命搓洗身体。足足一刻钟后我才从淋浴间里出来,四肢仍在颤抖。我的头疼得厉害,眼前似乎有无数小点在舞动。

我迅速穿好衣服,吃了四片阿司匹林。黑色的胡茬儿浮现在我苍白的脸上,但我决定今天不剃胡子。我走出浴室,正好看到阿姆丽塔抱着维多利亚回来。

“见鬼,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没好气地问。

她僵了一下,脸上和煦的微笑渐渐退去。维多利亚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我。

“说啊。”

阿姆丽塔的脊背挺直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去纱丽店问了卡马克雅的地址。我试着打了个电话,但没接通。既然我们还得再待一天,那么我想把送错的布料换回来。你没看见我留的字条吗?”

“按照计划,我们这会儿都该飞到伦敦了。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怒气已经开始消散。

“你是什么意思,博比?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是说,见鬼的闹钟怎么没响,还有我们订好的出租车,英国海外航空的机票,都没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阿姆丽塔疾步走到床边放下宝宝,然后穿过房间拉开窗帘,双臂抱胸开始回答:“‘见鬼的闹钟’四点响了,于是我就起来了。但你不肯起床,我只好拼命摇你,结果好不容易把你弄了起来,你却来了一句:‘咱们再待一天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整晚不睡觉,光顾着读那份诗稿。”

“我说过?”我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床边。最恶劣的宿醉依然敲打着我的头颅,让我恶心欲吐。但宿醉从何而来?“我真那么说过?”

“你说过。”阿姆丽塔的声音冰冷。结婚这几年来,我冲她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

“见鬼!对不起,我当时没睡醒。都怪那份该死的手稿。”

“你说你要留着它上了飞机以后再读。”

“是的。”

阿姆丽塔放下双臂,走到镜子前,整理着一绺散落的头发。她的嘴唇恢复了血色。“没关系,博比。我不介意再待一天。”

我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我的声音听起来如此陌生。“去他妈的,我介意。你和维多利亚不能再留在这里。印度航空飞德里的航班是几点?”

“九点半和一点各一趟。怎么了?”

“你去坐下午一点那趟飞机,晚上转泛美航空的国际航班离开德里。”

“博比,如果这样……你是什么意思,让我一个人去?你不走吗?你已经拿到手稿了。”

“你们俩走,今天就走。我还得耽搁一会儿,这篇讨厌的文章还有点儿事没完。一天就够了。”

“噢,博比,我讨厌一个人带着维多利亚旅行——”

“我知道,小姑娘,但没办法。我们重新打包一下行李。”

“我根本没拆开。”

“很好。给维多利亚准备一下,把包放到一起。我下楼去叫辆出租车,再找个搬运工。”我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平常我独断专行的时候,阿姆丽塔总会争一争,但今天她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异样。

“好吧。”她说,“不过你最好抓紧点。你得知道,在印度没法通过电话预留机票,你只能早点儿赶到机场,然后排队等着。”

“明白。我马上就回来。”

“古普塔先生?”大堂里的电话能用。

“喂,是我。喂?”

“古普塔先生,我是罗伯特·卢察克。”

“你好,卢察克先生。喂?”

“听着,古普塔先生,我希望你能安排我跟M.达斯见一面,私人会面,就他和我两个人。”

“什么?什么?这不可能。喂?”

“你最好还是让它变成可能,古普塔先生。我不管你去跟谁联系,总之告诉达斯,我今天就要见他。”

“不行,卢察克先生。你不明白,M.达斯从未答应过任何人——”

“是的,这些我早都知道。但他会见我,我很有把握。我希望你能促成此事,古普塔先生。”

“我很抱歉,但是……”

“听着,先生,我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我的妻子和女儿很快就会离开加尔各答,我明天也要走了。如果我走之前见不到达斯,那我还是会给《哈泼斯》写一篇稿子。你愿意听听我打算怎么写吗?”

“卢察克先生,你必须理解,我们不可能安排你和M.达斯见面。喂?”

“我会在文章里写,出于某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原因,孟加拉作家协会的人一手导演了比电影还要离奇的文学骗局。出于某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原因,这群人收下了一笔钱,交出了一份手稿,而这份稿件名义上的作者八年前就已经死了。除此以外……”

“这完全是捏造,卢察克先生!这些描述不属实,我们可以提起诉讼。我们会诉诸法庭,而你拿不出任何证据。”

“除此以外,这群人为当地一位邪恶的女神炮制了一篇淫邪的颂歌,并冠以一位伟大诗人的名头。据加尔各答的权威消息来源称,作家协会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他们与一个名叫骷髅外道的组织有密切联系——该组织是一个非法邪教,与加尔各答的黑道有关,据说他们会向那位疯狂的女神献祭活人。这些内容听起来怎么样,古普塔先生?喂,古普塔先生?喂?”

“我在,卢察克先生。”

“你觉得怎么样,古普塔先生?就让我这么写,还是安排我跟M.达斯见一面?”

“我们会安排的。请在三小时后回电。”

“噢……还有,古普塔先生?”

“我在。”

“我已经把……啊……这份初稿寄了一份给纽约的编辑,但是我在信里附了一笔,让他先不要拆阅稿子,除非我迟迟没有回去。希望我只是多此一举。我非常愿意将达斯本人的访谈写进文章。”

“你多虑了,卢察克先生。”

往返德姆-德姆机场的所有的士司机都是参加过1971年印巴战争的老兵。我们的司机右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一只眼睛上蒙着黑眼罩;车在VIP高速公路繁忙的交通中左右穿梭,我不由得开始无聊地揣想他的单眼视力如何,深度判断会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