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玩偶的故事(第2/5页)

埃金博关上屋门之后,浅色头发的觅真者说道:“忠诚是宝贵的。”他的眼睛看着写字台,“你参与了育蓝大人的计划,对不对,旗将卡瑞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涉到视死卫士。”

卡瑞德移开两只铸成狮子模样的青铜镇尺,让塔瓦隆地图自行卷起来,这是桌上唯一摊开的地图。“你必须去问育蓝大人,觅真者。对水晶王座的忠诚比生命之息更加宝贵,而同样重要的是明白何时该保持沉默。说起一件事的人愈多,它被泄露的危险也就愈大。”

除了皇族之外,没有人会违抗觅真者或指挥觅真者的那只手,但这个家伙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他坐到软垫扶手椅中,将双手指尖相对,搭成帐篷的样子,越过指尖上面望着卡瑞德。现在卡瑞德只能选择移动自己的椅子,或者任由对方盯着自己的后背。和觅真者同处一室是令人紧张的,尤其是对出现在背后的觅真者。卡瑞德藏起一个微笑,并没有挪动椅子,只是略转过头,他接受的训练让他能用眼角看清任何东西。

“你一定对自己的儿子们感到骄傲,”觅真者说,“其中两个追随你成为了视死卫士,第三个光荣地死在战场上,你的妻子一定也为此感到自豪。”

“你的名字是什么,觅真者?”随后是一阵长时间的寂静。人们相信,问一个觅真者的名字比违抗他更加可怕。

“摩尔,”卡瑞德终于等到了回答,“奥穆拉特·摩尔。”这个家族的一位祖先曾经追随卢赛尔·潘恩崔,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荣耀。作为达科维,卡瑞德不能读书,所以他不知道那些关于自己祖先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他可能有一位祖先追随过伟大的鹰翼。这些都已不重要了,想要站在祖先肩膀上的人往往比脚踏实地的人更加容易掉脑袋,特别是对于达科维而言。

“叫我富里克,我们全都是水晶王座的奴仆。你想要什么,奥穆拉特?我想,你来不是为了聊我的家人。”如果他的儿子们陷入险境,这家伙就不会这么快提到他们了,而且卡利亚不是会被苦难打倒的人。卡瑞德能够从眼角看到觅真者挣扎的表情,尽管觅真者将这种情绪掩饰得很好,那个家伙已经无法控制这场交谈了,也许他原本以为只要亮出他的牌子就能搞定一切。难道他不明白,只要得到命令,视死卫士会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穿自己的心脏。

“听我说个故事,”摩尔缓缓地说,“然后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卡瑞德身上,审视、掂量、评估着他,就好像卡瑞德是货架上的一件商品。“我们几天前刚知道这个故事。”他说“我们”,指的应该是觅真者。“就我们所知,这个故事来自本地人,但我们还没有找到它最初的源头,似乎是一个带着霄辰口音的女孩向艾博达的商人们勒索黄金和珠宝,而且这个故事还提到了九月之女的名号。”他厌恶地皱皱眉,片刻间,他搭在一起的双手的指尖变成了白色。“本地人似乎不明白这个名号是什么意思,但对那个女孩的描述则相当清晰精确。没有人记得在……泰琳的死亡被发现那一晚之前听到过这种谣传。”他最后选择了最小的一件事来描述那一晚。

“霄辰口音。”卡瑞德的声音里不带任何表情,摩尔点点头,“我们自己人也有知道这个谣言的。”卡瑞德的后一句话不是在发问,但摩尔又点点头。霄辰口音和精确的面容描述,本地人不可能凭空想出这两件事。有人正在玩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而这危险要由他们自己、由帝国来承受。“泰拉辛宫对最近发生的事件有什么反应?”就算是在那些艾博达仆人中间,一定也有许多窥听者了,而窥听者探查到的讯息很快就会传到觅真者那里。

摩尔当然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不应该被提及的事情自然不必提起。他以冷漠的语调回答:“女大君图昂的随从们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她的真言者安奈瑟再不见外人。但我被告知,她并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苏罗丝在私下场合比在公开场合更加狂乱,她睡得很少,对她以前喜爱的东西都表示厌烦,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而责打她的仆人。她下达命令,在问题解决之前,每天杀死一名觅真者。今天早晨,她才废除了这个命令,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很快就没有觅真者可用了。”他微耸了一下肩,也许是在表明觅真者刚刚脱离灾难一天时间,也许是在庆幸自己终于免于一死。“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她要为此负责,那她一定会乞求万年之死。其他得知此事的王之血脉都已经在脑后多生出了一双眼睛。为了以防万一,甚至有人在悄悄地准备葬礼。”

卡瑞德想要看清这个人的脸。他已经习惯被侮辱,这是视死卫士训练的一部分,但这次……他推开椅子,站起身,靠坐到写字台边上。摩尔不眨眼地盯着他,大概正在准备防御他的攻击。卡瑞德深吸一口气,让怒火平息下来。“如果你相信视死卫士与此有关,为什么你又会来找我?”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几乎无法呼吸。自从第一名视死卫士在卢赛尔·潘恩崔的尸体旁发誓,要保卫他的儿子,就从没有一名视死卫士背叛过!绝对没有!

摩尔放松下来,他意识到卡瑞德并不是想要杀他,至少不是立刻就要杀他,但他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一层汗水。“我听说,视死卫士能看见蝴蝶的呼吸。你有什么能喝的吗?”

卡瑞德向砖砌的壁炉指了指,在那里靠近火焰的地方放着一只银杯和酒壶,当然,这是为了替酒保温。当卡瑞德醒过来,埃金博将它们拿进房间之后,它们就一直没有被动过。“酒可能已经凉了,不过你可以随意喝,等你的喉咙湿润一些,你就要回答我的问题了。不管你是怀疑视死卫士,还是要和我玩某种游戏,我会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

那个家伙向壁炉走过去,同时眼角瞥着卡瑞德。当他向酒壶俯下身的时候,他皱起眉,微微愣了一下。在酒杯旁边,还放着一只有羊角形基座的镶银边圆碗。天堂之光啊,他经常告诫埃金博,不要把那东西随便摆出来!毫无疑问,摩尔知道那是什么。

这个家伙真的在考虑视死卫士背叛的可能性?“如果愿意,也请替我倒一杯酒。”

摩尔眨眨眼,显露出一丝惊惶——他用了惟一那只真正的杯子。然后,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理解的光亮,那是一种相当不安的光亮。那只圆碗也被他注满了酒液。他的手有一些不稳,在拿起酒杯之前,他又在外衣上擦了擦手。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局限,觅真者也不例外,一个被逼向自身局限的人是特别危险的,而他也会因此失去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