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玩偶的故事(第3/5页)

卡瑞德伸出双手接过那个髑髅酒杯,将它举高,同时低垂下头:“为了女皇,愿她永生于荣耀与尊崇之中,她的敌人只能得到死亡和羞耻。”

“为了女皇,愿她永生于荣耀与尊崇之中。”摩尔也低下头,举起酒杯,回应道,“她的敌人只能得到死亡和羞耻。”

卡瑞德将埃金博的杯子放到唇边,他知道对方正盯着自己的动作。酒确实已经凉了,香料味有些苦,抛光的银镶边上有一股辛辣味。卡瑞德告诉自己,那股尸尘的味道只是自己的想象。

摩尔匆匆灌下了半杯酒,然后盯着杯子,仿佛刚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又明显有些吃力地恢复了对自己的控制。“富里克·卡瑞德,”他朗声说道,“生于四十二年前的一个织户家庭,其父母为安卡瑞德工匠加利德·玛贡宁的财产。在十五岁时得到遴选,接受视死卫士的训练。两次因其英勇行为受到嘉奖,三次得到提名记功。随后,作为七年老兵,在女大君图昂出生时被提名为她的近卫。”那时她当然还不叫那个名字,但提及她的出生名字是一种冒犯。“同年,作为在女大君图昂第一次遇刺时生还的三名卫兵之一,开始接受成为军官的训练。在穆亚弥叛逆和吉安明事件中效力,得到更多英勇嘉奖和记功。随后在女大君的第一个真名日之前再次成为她的近卫。”摩尔望着杯中的酒,然后突然抬起头。“这是你自己的要求,这不太寻常。在随后的一年里,你连续三次用身体为她挡住刺客的突袭,每次都受了重伤,她则将她最珍贵的财产赠予你——一个玩偶。又经过多次立功之后,你成为女皇本人的近卫——愿女皇得到永生——在女皇身边服役,直到接受提名,在大君图拉克的率领下,随同海力奈来到这片大陆。时代改变,人也在改变,但在负责守卫王座之前,你又有两次请求成为女大君图昂的近卫,这很不寻常。而且你一直保存着那个玩偶,直到它在十年前索西玛的大火中被毁。”

卡瑞德并不是第一次庆幸他接受过的训练能够让他维持表情的平静,无意间流露的表情会为对手提供很多情报。他依然记得那个将玩偶放在他担架上的小女孩的脸,仿佛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你保护了我,我要让艾美拉照看你。当然,她不可能真的保护你,她只是个布娃娃,但她会让你知道,只要你说出我的名字,我就会听到。只要我还活着。

“我的荣誉来自我的忠诚。”他将埃金博的杯子小心地放在写字台上,以免酒液溅出来,弄脏他的文件,虽然埃金博经常会打磨杯子上的镶银,但卡瑞德怀疑他从不会洗这东西。“来自我对王座的忠诚。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摩尔略动了一下,让那把扶手椅位于他们两个中间。毫无疑问,他不认为卡瑞德的站姿很危险,但他显然随时准备掷出手中的酒杯。卡瑞德能看出,他的外衣里至少有一把刀子,可能是两把,甚至更多。“三次请求加入女大君图昂的卫队,而且你保留着那个玩偶。”

“就这么多,我明白了。”卡瑞德冷冷地说着。视死卫士不该成为他们保卫对象的亲信,他们只能效忠于水晶王座,全心全意地侍奉任何继承王座的人。但卡瑞德清楚记得那张严肃而稚嫩的面孔。那时她已经明白,自己可能无法活到能够履行义务的时候,却还在为此全力以赴。而且他一直收藏着那个布娃娃。“你们得到的不止是一个关于女孩的谣传,对不对?”

“蝴蝶的呼吸。”那个家伙嘟囔着,“能够和一个目光够犀利的人交谈是一件快事。在泰琳被杀的那一晚,两名罪奴被带出泰拉辛宫的罪奴巢,她们都曾是两仪师。难道你没有察觉其中的巧合吗?”

“任何巧合都是值得怀疑的,奥穆拉特,但这与谣传和……其他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张网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那一晚还有几个人离开了泰拉辛宫,其中一名年轻男子显然是泰琳的宠信,另外四个男人都是军人,还有一个叫汤姆·梅里林的老头——至少他这样称呼自己,他被当作一名仆人,但他显然受到过良好教育。在这座城市属于帝国之前,他们都曾经与两仪师发生过接触。”觅真者专注地向前略倾身子,靠在椅背上。“也许泰琳不是因为宣誓效忠而被谋杀,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些危险的事情。她也许是在枕畔密语时无意中把一些事情透露给了那个男孩,男孩则把她的话告诉了梅里林。我们在对他有更多了解之前只能暂时这样称呼他。我对那个老头知道得愈多,就对他愈感兴趣——掌握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能言善辩,与君主和贵族能融洽相处,如果你不知道他是一名仆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位朝臣。如果白塔对艾博达有什么计划,他正是实行这个计划的理想人选。”

计划。卡瑞德不假思索地拿起埃金博的杯子,差点在反应过来之前把杯中的酒倒进口里。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并没有放下杯子。每一个知道女大君图昂失踪的人都相信这只是皇位继承之争的一部分,这是皇族中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如果女大君死了,就必须任命新的继承人,当然,必须是她死了,而如果不是这样……白塔如果想要将她掳走,就一定会派遣最好的部属来做这件事。如果这次觅真者不是在和他玩什么游戏呢?觅真者会为除了女皇本人——愿她得到永生——以外的所有人设下陷阱。“你将这种怀疑向上级作了报告,而他们并不认同,否则你就不会来找我了。那么……或者你还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

“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摩尔低声说,他盯着屋门,仿佛在怀疑有人偷听。为什么他显得比刚才更谨慎了?“这里有许多……疑团。那两名罪奴由艾格宁·塔玛拉斯女士领走,她曾经和两仪师打过交道。实际上,她们曾经走得非常近。她显然是释放了其他罪奴,以掩饰她的逃亡。艾格宁在那一晚离开艾博达,随身带着三名罪奴,我们相信,她也带走了梅里林和其他人。我们不知道那第三个罪奴是谁,只能怀疑她是亚桑米亚尔中的重要人物,或者是一个一直藏在城中的两仪师。她使用的罪奴主身份也已经确认过了,其中两个与苏罗丝有着密切联系,而苏罗丝本身也与两仪师有过多次接触。”摩尔保持着绝对的警觉,但他的声音总算平静。现在,卡瑞德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小心翼翼。

那就是说,苏罗丝正在和两仪师一同进行着某种阴谋,而且至少已经收买了位阶高于摩尔的一些觅真者,而且白塔已经派遣其最优秀的一名部下前来实施某个计划。这些推测是可信的。卡瑞德加入先行者之后接受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野心过盛的王之血脉。在这个远离帝国的地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人都可能在图谋建立自己的王国。卡瑞德本人也曾经在必将被敌人占领的城市中派遣细作,以便从内部打击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