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陷阱(第2/9页)

就在菲儿要转回头的时候,她注意到一名黑发艾伊尔女人正背对着她,她拥有的不是那种普通的深褐色黑发,而是像乌鸦翅膀一样纯黑的头发,这在艾伊尔人中非常罕见。虽然只看到背影,菲儿相信那一定是另一名智者奥拉里斯。这座营地中有超过四百名智者,但菲儿明白,必须能一眼就分辨出她们是谁。如果将一名智者错认成织布工或制陶工,那只能招来一顿鞭子。

奥拉里斯和莎莫林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远处的某个东西,她甚至连披巾都掉落在地上。这也许算不上什么。但菲儿又注意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另一名智者也愣愣地望着西北方向,并且一把将从她面前走过的人推到了旁边。那一定是结赛茵,即使和非艾伊尔女人相比,她也只能算是个矮子,她的红头发甚至能让烈火也相形失色,与她的脾气正相吻合。马萨琳还在手指着那匹马,和牵马的男人说话。她不能导引,而三个能导引的智者全都盯着同一个方向,这只能代表一件事。她们看见了某个人正在营地外的那片山地森林中导引,一名进行导引的智者显然不会让她们如此惊讶。那会是两仪师吗?不止一位两仪师?最好不要现在就燃起她的希望。这太快了。

菲儿的头顶遭到一记猛击,让她差点摔掉了肩上的篮子。

“为什么你还像块木头一样站在这里?”莎莫林喝到,“赶快去工作,赶快,别等到我……”

菲儿忙不迭地跑掉了,她用一只手扶着篮子,另一只手提起长袍的下摆,用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莎莫林从不会打任何人,也从不曾提高说话的声音,如果她同时干了这两件事,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毫不耽搁地从她眼前消失,当然,要保持谦卑和驯顺。

心中的自尊要她保持对沙度的冰冷蔑视,要她拒绝屈服于现状,但理智在告诉她,这样只会让她遭受双倍严格的监禁。沙度人也许将湿地人看作温驯的牲畜,但他们并非彻底的瞎子。必须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再也不可能逃走的奴隶命运——菲儿时刻都牢记着这一点,愈快让他们这样想就愈好。必须赶在佩林追上来之前。菲儿从不怀疑佩林会来追她,会找到她,为了一件打定主意要去做的事,那个呆子会用脑袋去撞破城墙!但她一定要在那之前逃走。她是战士的女儿,她知道沙度的人数,知道佩林能够召集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必须在佩林进攻沙度之前找到他。但她先要做到一件小事——从沙度手中逃出去。

那些智者到底在看什么?会是佩林麾下的两仪师和智者吗?光明啊,菲儿希望不是那样,现在还不行!但她首先要关心其他事情,比如肩头的脏衣服,以及一些更加重要的事。她扛着篮子,在熙熙攘攘的奉义徒人流中穿行,朝梅登城走去。每一个出城的奉义徒都在肩头扛着一根杆子,杆子两头各挂着一只沉重的水桶,那些进城的奉义徒则只是挑着两只来回摇摆的空水桶。人数众多的沙度营地需要大量用水,要在这些奉义徒中辨别出梅登的居民并不难。这里是阿特拉北部,本地人的肤色要比橄榄色皮肤的南方人白皙很多,有些人的眼睛甚至还是蓝色的。这些梅登人全都茫然地踉跄前行。沙度人趁夜爬上花岗岩城墙,当城里的大部分居民对已经临头的大祸浑然不知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摧毁了梅登城的防线。直到现在,他们似乎仍然无法相信自己到底落入了何种局面。

菲儿在找一个人,她希望那个人今天不会在挑水。自从几天前沙度在这里扎营后,菲儿一直在找那个人。菲儿走到敞开的城门前,终于找到了她。那个穿着白袍的女人比菲儿要高,腰间挂着的浅篮子里堆满了面包,她的兜帽向上推起,露出了一点深红色的头发。这位名叫齐亚得的枪姬众正端详着那道没有能保护梅登的箍铁城门,菲儿一走近,她立刻转过了身。她们并肩站着,面朝相反的方向,都装作在调整沉重的篮子。奉义徒之间不该闲聊,不过应该没有人记得她们是一起被俘的。贝恩和齐亚得并不像侍奉瑟瓦娜的奉义徒那样被严加看管,但如果有人注意到她们和菲儿的关系,她们的这种优势很可能会立刻丢掉。现在她们目光所及几乎全都是奉义徒,而且都是龙墙西侧的湿地人,但他们之中一定有不少人很愿意依靠告密来讨取好处。大多数人都是安分守己的,但无论何种情况都不会缺少上下钻营的小人。

“她们在这里的第一晚离开了,”齐亚得低声说,“贝恩和我带领她们进入了树林,我们在回来的时候抹掉了足迹。照我的观察,应该没有人发现她们已经不见了,这里有太多奉义徒,沙度很难注意到有谁逃走了。”

菲儿轻轻吁了一口气。三天以前,沙度的确注意到有人逃走,而且逃跑的人总是不到一天时间就会被抓回来,但只要多逃出去一天,获得自由的机会就多一分。而且看样子,沙度在明天或后天就又要开拔了。自从菲儿被俘以来,他们还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长时间。菲儿怀疑他们是要再次跨越龙墙,返回荒漠。

说服莱茜尔和爱瑞拉离开她自己逃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后,菲儿命令她们去向佩林报告自己的所在,并告知佩林这里的沙度人数,以及菲儿已经有了可靠的逃亡计划,并警告佩林,任何针对沙度的行动都有可能让菲儿和他陷入险境,这才让她们同意离开。菲儿确信自己已经让她们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她的确有逃亡计划,而且不止一个,不管怎样,其中的一个必须是可靠的。但直到此时,菲儿才大概相信,那两个女人已经不再认为单独逃跑违背了她们向菲儿立下的誓言。从某种角度讲,清水誓言要比普通的效忠誓言更加严苛,不过这种誓言也有很灵活的方面,不至于让重视荣誉的傻瓜因它而丧命。实际上,菲儿完全不知道她们两个能不能找到佩林,但不管怎样,她们已经自由了。现在她只需要为另外两个人担心了。当然,如果瑟瓦娜的仆人一下子少了三个,肯定会立刻引起沙度的注意,几个小时之内,最优秀的沙度追踪者就会把她们抓回去。菲儿熟悉穿行于林间的方法,但她知道,要逃出艾伊尔人的追踪是不可能的。被抓住的“普通”逃亡奉义徒是悲惨的,而对于瑟瓦娜的奉义徒,被抓回去的下场很可能是被处死,最幸运的下场也会是再没有任何逃亡的机会。

“如果你和贝恩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就能有更大的机会。”菲儿也压低了声音。穿白袍的男男女女不断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有人朝她们瞥上一眼,但警戒感这两个星期以来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了。光明啊,这根本不是两个星期,简直就是整整两年!“帮助莱茜尔和爱瑞拉逃进森林,和帮我们逃得更远有什么区别?”菲儿的语气有些急迫,她知道这其中的区别。贝恩和齐亚得是她的朋友,教导过她艾伊尔之道和节义,甚至还有一点枪姬众手语,所以当齐亚得转过头,用灰色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再没有半点奉义徒的柔顺时,菲儿并不感到奇怪。枪姬众的声音依然很低,但里面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