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陷阱(第5/9页)

“有值得哭的时候,也有值得笑的时候,我想见到你笑。”

菲儿真的笑了,虽然是很干涩的笑,“穿上这一身白袍,我没有什么笑的理由,鲁蓝。”她从眼角瞥了那个艾伊尔人一眼。她这句话是否太过分?但鲁蓝只是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想看你笑,笑容很适合你,你如果大笑起来,肯定会更好看。我没有妻子,但我有时也能让女人笑起来。我听说你有丈夫?”

菲儿踉跄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她立刻放开手,透过兜帽的边缘向他望去。鲁蓝等到菲儿站稳,就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脸上显出一点好奇的神情,虽然有纳迪克这种混蛋,但艾伊尔习俗一般都是在男性引起女性的好感之后,由女性先有所表达,送给她礼物是一种方式,让她笑是另一种方式,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欢女人的样子。“我有丈夫,鲁蓝,而且我非常爱他,非常非常,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他身边。”

“你在作为奉义徒时发生的事情,和脱下白袍的你没有任何关系。”他平静地说,“但也许你们湿地人不这样看问题。不管怎样,你作为奉义徒的时候会很孤单,也许我们偶尔能聊聊天。”

这个男人想看到她笑,这让菲儿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已经明确地表达了他还会继续努力引起她的好感。艾伊尔女人欣赏男人的坚持。不管怎样,如果齐亚得和贝恩不愿,或者不能帮她远远地逃离沙度,那么鲁蓝也许就是她最大的希望,只要多一些时间,菲儿觉得自己能说服他。她当然能,没有信心,就不会有成功!鲁蓝是受到歧视的流亡者,沙度会接纳他,只是为了利用他手中的利矛,菲儿则打算给他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很愿意如此。”菲儿小心地说道。毕竟,一点挑逗也许是必须的,但菲儿刚刚告诉他自己和丈夫之间的爱有多么深,不能立刻就显出一副轻佻的样子,她不打算成为那样的女人。她可不是阿拉多曼女人!但也许她还是应该表现出一些姿态,至少她可以提醒他,瑟瓦娜占有了他的“权利”。“我还有工作,如果我把时间都用来和你聊天,瑟瓦娜是不会高兴的。”

鲁蓝又点点头。菲儿叹了口气。他也许像他说的那样,懂得如何让女人笑,但他的确很不爱说话,看来她要费不少力气才能让这个艾伊尔人说些有用的话来,否则鲁蓝可能只会和她说些她完全不懂的笑话。虽然齐亚得和贝恩不止一次地向菲儿解释过艾伊尔式幽默,但她对此仍然不太能理解。

他们已经走到城市北端那座堡垒前面的广场上,这座用灰色石块堆砌而成的巍峨城堡同梅登的城墙一样,没有为这里的居民提供任何保护。菲儿觉得自己看见了这座城市和周围二十里地区曾经的统治者——一位容貌姣好而威严、中年寡居的女贵族,她也在挑水的奉义徒队伍里。身穿白袍、肩挑水桶的男男女女簇拥在这片石板地面的广场上。在广场最东端有一段三十尺高的灰色高墙,乍看好像是城墙的一部分,但那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蓄水池,一道水渠将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各由两个人操作的四座水泵将水灌进水桶里,不时有一点水花泼溅到石板地面上。但如果灌水和接水的人看到了鲁蓝就在旁边,他们绝不敢犯这种大错。菲儿曾经想过从引水渠中爬出沙度营地,但这样她全身都会被冷水浸透,她肯定会被活活冻死,那绝不是在雪地中跋涉一两里所受的寒冷能比的。

这座城里还有另外两个取水的地方,它们都连通着地下引水渠。在这里,蓄水池的墙边靠着一张狮脚乌木长桌,它曾经是一张宴会桌,桌面上镶嵌着象牙,现在,那些象牙镶嵌都已经被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大洗衣盆。两个木桶放在桌边,桌子一端有一只正在喷着蒸汽的铜壶,架在铜壶下面的篝火燃料用的是打碎的桌椅。瑟瓦娜命令奉义徒将她的衣服带到这里洗涤,菲儿怀疑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节省奉义徒挑水到营地的劳力。但不管瑟瓦娜的理由是什么,菲儿对此感到很庆幸,一篮子要洗的衣服总比两只装满水的桶要轻许多,菲儿挑过很多次水,知道那是怎样的苦力。桌边有两个水桶,但正在洗衣服的、束金腰带和项圈的女人只有一个,她将白袍的袖子挽到了尽可能高的地方,一头黑色长发被一个白色的布带紧紧束在背后。

当雅莲德看见菲儿和鲁蓝一同走过来的时候,她站起身,在袍子上抹去手臂的水。雅莲德·麦瑞萨·基加林,海丹女王,光之祝福者,加林之墙的守卫者,以及其他十几个头衔的拥有者,是一位典雅、端庄的女子,神态庄严而又从容不迫,现在的奉义徒雅莲德仍然很漂亮,脸上却永远都是一副饱受折磨的神情。她的衣服上带着一片片水渍,双手因为长期浸泡在水中,皮肤出现了很多皱褶,她只能被看作一位漂亮的洗衣妇了。鲁蓝放下篮子,向菲儿一笑,才转身离开,看到菲儿也向他报以微笑,雅莲德嘲弄似的挑起一侧眉弓。

“是他抓住了我。”菲儿一边说,一边将衣服从篮子里放到桌上。虽然这里只有奉义徒,但只说话不工作依然是不明智的。“他是无兄弟者,我相信他并不真的赞同让湿地人成为奉义徒,也许他能帮我们。”

“我明白。”雅莲德说。她用一只手优雅地掸了掸菲儿的后背。

菲儿皱起眉,转过头望向自己的肩膀。她看到大片灰泥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后背,红晕立刻涌上她的脸颊。“我跌倒了。”她忙不迭地说道,她不能把纳迪克的事情告诉雅莲德,她不能把这种事告诉任何人,“鲁蓝帮我拿了篮子。”

雅莲德耸耸肩:“如果他能帮我逃出去,我就嫁给他,或者随他怎么样。他不是很漂亮,但也还不错,而我的丈夫,如果我有丈夫的话,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而且,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他就只会因为我能回去而高兴,绝不会问任何可能让他自己郁闷的问题。”

菲儿紧握着一件丝绸外衫,咬了咬牙。雅莲德曾经向她宣誓效忠,当然,是因为佩林的关系。她一直都遵守着这个誓言,完全服从菲儿的命令,但现在她们的关系逐渐变得紧张。她们早已达成一致,为了活下去,现在必须要像仆人那样去思考,要成为仆人,但这也意味着她们见到对方都会行屈膝礼,俯首帖耳地听从命令。瑟瓦娜在决定惩罚某个奉义徒的时候,总会让身边的奉义徒立即执行。有一次,菲儿被命令抽雅莲德鞭子,更糟糕的是,雅莲德曾经两次受命对菲儿还以颜色。如果在行刑时有所保留,那只能让行刑的人受到同样的惩罚,原本受刑的人则会被另一个不讲情面的人施加两倍的刑罚。当一个人已经两次让自己的主人尖叫求饶的时候,想再对她保持尊敬肯定会有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