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束玫瑰花蕾(第4/8页)

他其实不需要罪奴主和两仪师为他提供情报,他有更好的情报来源,有值得信任的人。他信任汤姆,不过这位白发走唱人似乎更喜欢和奥佛尔玩一局蛇与狐狸,或者盯着一封被揉皱的信发呆,那封信总是被他放在外衣胸前的口袋里。汤姆能在酒馆大厅里讲故事,玩点杂耍,然后拈走那里每个人脑子中的想法。麦特也信任泽凌,虽然不会讲故事和杂耍,但泽凌做得几乎和汤姆一样好,问题是,他总要带上他的瑟拉,他们两个会煞有介事地手挽着手,在镇里散步。泽凌说这样是为了让瑟拉重新适应自由的生活。瑟拉总是向他微笑着,黑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彩,丰满的小嘴不断地索要着亲吻。也许她像泽凌和汤姆所说的那样,曾经是塔拉朋的帕那克,但麦特早就在怀疑这一点了。他曾经听那些柔体演员开玩笑,说那个塔拉朋女仆都快让她的提尔捕贼人走不动路了。不管是帕那克,还是女仆,瑟拉一听到有人拖长声音说话,就立刻会有下跪的冲动。麦特怀疑,任何霄辰人只要问瑟拉一句话,瑟拉就会立刻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招认出来,无论是奥佛尔·散达的罪行,还是两仪师们住在哪一辆马车里,她柔软的膝盖隐瞒不了任何秘密。在麦特的意识里,瑟拉的危险比两仪师和罪奴主加在一起还要大。但泽凌完全不相信他的女人有任何不可靠,如果麦特总是这样说,他甚至不惜用竹杖敲开麦特的脑袋。麦特找不到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但他总算还有一点补救的途径,让他在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时,至少能得到一点警告。

“我当然能跟着他们。”诺奥一边说,一边咧嘴笑着,露出牙齿的缺口,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他伸出一根带有节瘤的手指,揉搓着鼻梁,将另一只满是节瘤的手伸到外衣下面,那里放着他的匕首。“如果能让她再也开不了口,不更好吗?只是个建议,孩子,如果你说不行,那我就不干。”麦特几乎用自己最大的力气说“不”,他已经杀死过一个女人,还让一个女人惨遭屠戮,他不打算让自己的灵魂背负上第三条生命了。

“看样子,苏罗丝也许和某个国王结成了同盟。”泽凌拿着一杯热酒,带着微笑向麦特报告,至少瑟拉让这个男人有了更多的笑容。在他们这顶狭小的帐篷里,她正靠在泽凌的凳子旁边,头枕着他的大腿,泽凌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弄着她的头发。“有许多人在谈论这个强大的新同盟,而那些殖民者全都被艾伊尔人吓破了胆。”

“大多数殖民者似乎已经被派往东方了。”汤姆一边说,一边难过地看着自己的酒杯。当泽凌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快乐的时候,他却似乎愈来愈忧郁。这时诺奥已经跟着泽凌和瑟拉出去了,罗平和尼瑞姆盘腿坐在紧贴帐篷壁的地方,这两名凯瑞安男仆拿出他们的织补篮子,正在检查麦特从艾博达带出来的外衣,寻找必须修补的地方,所以这顶小帐篷还是显得非常拥挤。“一同被派去的还有大量士兵。”汤姆继续说着,“一切情报都表明,他们打算一举攻克伊利安。”

至少麦特知道,他们会为他提供毫无加工、绝对真实的情报,没有两仪师的虚与委蛇,也没有罪奴主的阿谀奉承。现在,伯萨敏和汐塔甚至学会了屈膝礼,不知为什么,麦特还是觉得李娜的鞠躬更让他舒服一些,它至少还比较诚恳,虽然很奇怪,但毕竟是诚恳的。

而无论到了哪一个村镇,麦特顶多只是进去迅速转一圈就出来,而且他总会竖起领子,把帽檐拉得很低。他很少穿斗篷,斗篷会妨碍他使用藏在衣服里的匕首,不过他不认为自己需要使用它们,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现在不需要喝酒、跳舞和赌博,尤其不需要赌博。酒馆大厅中,骰子在桌面上滚动的声音吸引着他,但他在骰子上的运气一定会招惹别人的注意,更可能会有人因此而拔刀相向。在阿特拉的这个区域,男人和女人都会在腰间别着匕首,并随时准备使用它们,他只想悄悄地看一看,所以他总是漠然地走过骰子赌局,冷冰冰地向对他微笑的女服务生们点头致意,喝酒也从不会超过一杯。毕竟,马戏团中还有工作在等着他。这的确是一种工作,从他离开艾博达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了,一种相当艰难的工作。

“我需要你跟着我。”他一边说,一边探身到他的床下,拉开固定在车厢壁上的橱格,那里放着他的金币箱子,这些金币全都来自诚实的赌博,至少是他尽全力做到的诚实。其中大部分黄金来自一场赛马,尽管他在赛马上的运气并不比其他人更好,其余的……如果有人打算和他玩骰子、纸牌或掷硬币,就必须做好输钱的准备。多蒙坐在另一张床上,一只手摩挲着剃光的头皮上刚刚生出的短发,他已经在麦特这里得到过不少教训了。这个家伙本就应该像个合格的侍圣者那样睡在地板上,但从这段行程的一开始,他每晚都坚持要和麦特掷硬币,决定由谁来睡第二张床。艾格宁是一定要睡在床上的。而掷硬币对于麦特来说,就像骰子一样充满了好运。

多蒙在硬币上赌的那一面从没有出现过,当然,这个赌局是多蒙提出来的,而不是他。但在麦特连续赢了四次之后,第五个晚上,硬币立在了地上,而且连续掷出三次都是如此。掷出的硬币会直立在地上,这对麦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从那时起,他们开始轮流睡床,今晚则依旧该由多蒙睡地板。

他从金币箱子里找出一只小软皮袋,塞进外衣口袋里,站起身,用脚把橱柜门关上。“有时候,你必须面对她,而我需要你缓和气氛。”他需要有人激起图昂的怒意,有人与他进行比较,让他看起来还算顺眼一点,但他不能这样说,难道不是吗?“你是霄辰贵族,可以让我不至于说错话。”

“为什么你需要我来缓和气氛?”艾格宁悠缓的声音如同锯齿般锋利。她站在车厢门口,双拳抵在腰间,长长的黑色假发下面,一双蓝眼睛如同两支钻头。“为什么你要见她?你干的还不够吗?”

“别告诉我你怕她。”麦特用嘲讽的口气说道。他在躲避艾格宁的问题,因为他能给出的任何答案都是只有疯子才能想出来的。“你能像我一样轻松地把她夹在胳膊下面。我可以承诺,不会让她砍掉你的脑袋,或者抽你的鞭子。”

“艾格宁什么都不怕,男孩。”多蒙摆出一副要保护艾格宁的样子,“如果她不想去,那你就只能自己去对付那个女孩。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在她那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