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束玫瑰花蕾(第5/8页)

艾格宁继续瞪着麦特,或者是在盯着麦特身后的某个地方,这时,她瞥了多蒙一眼,肩膀稍微垂下去一点,然后从墙钉上摘下自己的斗篷。“走吧,考索恩。”她气鼓鼓地说着,“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就这样吧。”她一闪身就走出了马车,麦特不得不快步追上她,这种情形看上去就好像她不希望和多蒙单独相处一样。其实麦特清楚,事实恰恰相反。

在这辆没有窗户的紫色马车外面,夜幕已经低垂,营地中还能看见一些晃动的黑影,惨淡的月光从云层后面闪过,但也足以让麦特辨认出哈南的方下巴。

“一切都很安静,大人。”这名小队长说道。

麦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又摸了摸口袋中的那只软皮袋。空气很清新,雨水完全冲走了马匹的气味,图昂一定也会因为能躲开牲畜与野兽的骚臭而舒服一些了。演员居住的马车在他左边,覆盖着帆布的载货马车在他右边,但黑影已经将它们全都覆盖了。继续等下去没有意义,他将艾格宁推上了面前紫色马车的台阶。

车厢里的人比他预料的要多。赛塔勒坐在一张床上,又在摆弄她的刺绣环。戴着头巾的赛露西娅站在马车另一端,眉头紧皱。诺奥则坐在另一张床上,看上去已经陷入了沉思。图昂盘腿坐在地板上,正和奥佛尔玩着蛇与狐狸的游戏。

麦特一走进来,那个男孩立刻转过身,露出灿烂的笑容,咧开的大嘴几乎撑满了整张脸。他大声地喊着:“诺奥对我们说了库丹辛的故事,麦特,那是沙塔的另一个名字。你知道那里的阿亚德会在他们的脸上刺青吗?沙塔人都管能导引的女人叫阿亚德。”

“不,我不知道。”麦特说着,狠狠地瞪了诺奥一眼。万宁、红臂队、泽凌和汤姆都教了这个男孩不少坏习惯,现在诺奥又在用这些编造的胡话来填满他的脑袋了。

诺奥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坐直身子。“我记起来了。”这个蠢货接着就开始背诵了起来:

“幸运驰骋,如日行如虹,

狐狸让乌鸦飞上高空。

运气的灵魂,闪电的眼睛,

他从空中抓下那些月轮。”

这个断了鼻梁的老人向周围看了一圈,仿佛刚刚意识到身边还有别人。“我一直在想这个,它是真龙预言里的一段。”

“非常有趣,诺奥。”麦特嘟囔着。无数的色彩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就像两仪师全都惊慌失措的那个上午一样。这次,色彩转瞬即逝,并没有变成任何图景,但麦特觉得自己全身都冷得好像刚刚在灌木丛中睡了一整晚。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把他和那个预言联系在一起。“也许以后你能把那玩意从头到尾背给我听,但今晚不行,知道吗?”

图昂抬起头,透过睫毛看着他。这个女孩就像是个黑瓷娃娃,穿着一件太过宽大的裙子,光明啊,她的睫毛可真长。她并没有去看艾格宁,仿佛那个女人并不存在,而艾格宁也在竭尽全力装作自己只是墙边的橱柜。麦特有些觉得自己盘算错了。

“玩具不能如此无礼。”图昂用她甜美的声音缓缓说道,“他的确是从没有接受过礼仪训练。已经不早了,卡灵先生,该让奥佛尔上床了,也许你能送他回帐篷?我们以后再玩,奥佛尔,想让我教你下棋吗?”

奥佛尔非常用力地答应了图昂,他甚至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了。这个男孩喜欢一切能向女性微笑的机会,而如果能有机会对女孩子说一些本该被掴耳光的话(一直掴到他的耳朵肿得比现在更大),他更会兴奋得手舞足蹈。麦特很想知道,那些“叔叔们”到底教了他些什么……不过这时,奥佛尔不需要第二次催促,便已经收起棋子,并小心地卷起他的布棋盘,他甚至还以标准的姿势屈腿行礼,向这位女大君表达谢意,然后才由诺奥领着走出马车。麦特赞许地点点头,他教过这个孩子该如何屈腿行礼,但奥佛尔以前总是会给漂亮女人多送上一个媚眼,那帮家伙……

“你有什么理由来打扰我,玩具?”图昂冷冷地说,“已经很晚了,我正打算去睡觉。”

麦特也屈下一条腿,向图昂行过礼,他不会因为她的无礼而让自己有失风度。“我只是想确认你这里一切安好,这些马车很不舒服,尤其在路上颠簸的时候。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为你找来的这些衣服。我想,这也许能让你感觉好一点。”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软皮袋,手臂摆出一个潇洒的花式,将它递到图昂面前,女人们总是喜欢这点小动作。

赛露西娅全身紧绷,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犀利,但图昂动了动她纤细的手指,这名蜂腰豪乳的侍女便恢复了平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一般来说,麦特喜欢精力旺盛的女人,但如果她敢毁了他的这次行动,那他一定会狠狠抽她的屁股。他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甚至还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加迷人了一点。

图昂将这只袋子在手心里转了几圈,然后才解开袋口的系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大腿上。一条沉重的金项链和一枚雕花琥珀,一件相当贵重的珠宝,属于标准的霄辰工艺。麦特很高兴能找到这样东西,它本来属于一名杂技演员,是一个迷上她的霄辰军官送给她的,但现在,她的军官已经离她愈来愈远了,所以她更愿意把这东西卖掉,无论它代表着怎样的回忆,毕竟还是和她的肤色不配。麦特满脸微笑地等待着,珠宝总是会让女人的心变软。

但没有一个人的反应如他的预期。图昂双手将项链举到面前,审视着它,仿佛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赛露西娅弯曲嘴唇,露出一丝冷笑。赛塔勒将刺绣环摆在膝头,看着他,她耳垂上的大黄金耳环微微晃动,因为她正在摇头。

突然,图昂把项链递给背后的赛露西娅。“它不适合我,你想要它吗,赛露西娅?”麦特的微笑消退了一点。

那名奶油色皮肤的女子用拇指和食指拿起项链,仿佛在捏着一只死老鼠的尾巴。“这是戴在茜舞娘面纱外面的。”她冷冷地说着,一翻手腕,把项链扔给艾格宁,然后厉声喝道:“把它戴上!”艾格宁在项链砸到自己的脸上之前把它抓住。麦特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他本以为艾格宁也会立刻发怒,但艾格宁马上就摸索着打开了项链的搭扣,掀起厚重的假发,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她的脸如同盖上了一层白雪,毫无表情。

“转个身,”赛露西娅继续命令着,“让我看看。”

艾格宁转了个身,僵硬得好像一根篱笆桩,但她还是做了。

赛塔勒专注地看着她,然后困惑地摇摇头,又以另一种方式向麦特摇头,便继续去绣花了。女人摇头的方式简直就像她们的表情一样多变,赛塔勒刚才的摇头动作是在说,他就是个傻瓜。如果麦特没看出那个动作的细微变化,甚至根本就不会明白她的意思。麦特完全不喜欢眼前这副情景,烧了他吧,他替图昂买了一条项链,图昂当着他的面把它给了赛露西娅。现在,这条项链怎么戴到了艾格宁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