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誓言之杖所能做的(第2/9页)

这让艾雯想起了斑点热袭击伊蒙村的时候,每个人都用浸透白兰地的手绢捂着自己的鼻子,那时的智妇多拉·巴兰说这样可以挡住瘟疫。所有人都捂着手绢,盯着所有其他的人,他们在观察谁会是下一个患上斑点热的病人。在那场热病过去之前,伊蒙村一共死了十一个人,但直到最后一位病人去世后一个月,人们才逐渐将手绢收起来,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艾雯总会把白兰地的气味和恐惧联系在一起。而现在,她又闻到了恐惧的气味。她们之中有两名姐妹被谋杀,杀死她们的还是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能在这里来去自如。恐惧在两仪师之间传播的速度比斑点热在伊蒙村要快得多。

当她到达那顶被称为“玉座书房”的帐篷时,这里已经被烧得暖意融融了。火盆中散发出一股玫瑰花的香气,带着镜子的立灯和桌灯都被点亮,大家都很清楚她的作息习惯。她将斗篷挂在角落里的衣架上,坐到写字台后面,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总是要折叠起来的椅子腿。现在她只需要完成日常的规律工作,到明天,她就能宣布结果了。

她的第一个拜见者就让她吃了一惊,也许是她最不可能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瑟德琳是一名腰肢细软、有着苹果般脸颊的褐宗姐妹,一名古铜色皮肤的阿拉多曼人,嘴角总是带着一丝倔强的纹路,而她的嘴角曾经总是会挂着一点笑纹的。她走过破旧的地毯,一直走到她披肩上的流苏已经能碰到写字台的地方,向艾雯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屈膝礼。艾雯伸出左手,让她能够吻到自己的巨蛇戒,正式的礼仪必须以同样正式的礼仪来响应。

“罗曼妲想知道,她是否能够在今天与您见面,吾母。”这名苗条的褐宗姐妹说道。她的声音很轻,但其中同样蕴含着一丝倔强。

“告诉她,她可以随时来见我,吾女。”艾雯谨慎地答道。瑟德琳表情不变地又行了一个屈膝礼。

当这名褐宗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名见习生绕过她身边,跑进了帐篷,推下头上的彩带白兜帽。爱玛拉的身子看上去很瘦弱,而且像妮索一样矮,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她吹走一样,但被交给她监管的初阶生,都会忌惮她强硬的手腕。当然,初阶生的生活本就应该是艰苦的,而她的强势甚至还要超过许多两仪师,对于自己,她也是同样的苛刻。爱玛拉的灰眼睛向瑟德琳的披肩转了转,嘴角拧起一丝轻蔑的笑容,但她很快就端正表情,展开七彩镶边的白色裙摆,向艾雯行礼。瑟德琳的脸上则飞起了两片红晕。

艾雯一掌拍在桌面上,让石雕墨水瓶和沙罐也弹跳起来。“你忘记要对两仪师保持敬意了吗,孩子?”

爱玛拉脸色苍白,她很清楚这位玉座凶狠的名声,她急忙向瑟德琳行了一个更深的屈膝礼。后者木然地点点头,随即便以比进来时快得多的速度走出了帐篷。

爱玛拉带着伊利安口音,有些结巴地报告说,蕾兰想要与玉座见面。罗曼妲和蕾兰曾经都不会以如此庄重的方式向艾雯请求见面,她们更习惯随意进出玉座书房。对爱莉达宣战改变了许多事情,可能不是一切,但也足以让局面有所改观。艾雯向爱玛拉说了与她回复罗曼妲相同的话,只是语气更加冷硬。爱玛拉在行屈膝礼时几乎跌倒在地,然后她就提着裙子跑出了帐篷,艾雯·艾威尔传说的铁板又砸上了一枚钉子,和现任玉座相比,赛蕾勒·巴甘德也只不过是一个鹅毛枕头。

当这名见习生离开之后,艾雯抬起手,看着刚才被手掌捂住的东西,眉头紧锁。这张被叠起的方形纸片是瑟德琳亲吻她的戒指时放在桌面上的。当艾雯打开它的时候,眉毛皱得更紧了。纸上的字迹流畅又不失工整,只是在纸边上留了一个墨水点,瑟德琳是非常爱干净的人,也许她是要适应人们对褐宗的一般看法。

罗曼妲派遣两名姐妹用神行术前往凯瑞安,调查某个令黄宗守护者议论不休的传闻,我不知道那个传闻到底是什么,吾母,但我会查出来的。我听到一位黄宗守护者提到了奈妮薇,似乎她并不在凯瑞安,她们所关注的传闻似乎正和奈妮薇有关。

这个蠢女人甚至还签上了她的名字!

“吾母,那是什么?”

艾雯惊讶地一愣,几乎让那张折叠椅把她抛在地毯上。她将气恼的目光投在史汪身上,后者正站在帐篷入口处,肩头披着蓝色流苏披肩,胸前抱着她的活页夹。看到艾雯吃惊的表情,这个蓝眼睛女人稍稍挑动了一下眉弓。

“拿去,”艾雯怒气冲冲地说着,将纸条递给她,她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你知道凯尔伦的事吗?”她当然知道,但艾雯还是问道:“你有没有做出必要的改动?”必要的改动,光明啊,她的话听上去就像罗曼妲一样满是官腔。她已经有些失去冷静了。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想到拥抱阴极力,编织出一个防止偷听的结界。而直到结界完成之后,她才意识到今天也许不应该让别人认为她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和史汪密谈。

但史汪依然保持着冷静,她经历过比这更猛烈的风暴,并且从溺死的边缘恢复了过来,对她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小风暴。“在对船只有确切了解之前,还没有这个必要,吾母。”她平静地答道,一边将活页夹精确地放在桌面上,墨水瓶和沙罐的正中间,“珀黛思考这件事的时间愈短,她感到恐慌的机会就愈小。”如一池静水,波澜不惊,即使是两名姐妹被杀,或者让一名只有几个月资历的初阶生取代其中一名姐妹,也无法干扰史汪的思考。

看这张纸条的时候,史汪的额头上多了几道皱纹。“先是芙芮恩躲躲藏藏,现在瑟德琳又把这个交给了你,而不是我。那个蠢女孩的脑子简直比鹈鹕还要小!她这么做简直就是希望有人会发现她在为你留意罗曼妲。”“留意”,这是对“刺探”的礼貌性说法,她们两个现在都尽量使用这种委婉的字眼,这是两仪师的方式。但今天,这种说话方式只会让艾雯恨得咬牙。

“也许她真的是想被发现,也许她已经厌倦了只能任由罗曼妲告诉她该做什么,说什么,甚至是想什么。今天有一名见习生就在这里朝瑟德琳的披肩冷笑,史汪。”

史汪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罗曼妲一直在告诉所有人该做什么,该想什么。至于其他的事,一旦瑟德琳和芙芮恩能够手持誓言之杖立誓,就都会有所改变,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因为她们不曾立誓就否认她们的身份。但到那时,她们将绝对无法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