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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鲁本看见吉姆举起手捂住鼻子,短促地哼了一声,像是在咳嗽。

“好吧,”他叹了口气,坐回原位,“鲁本,给我一点儿时间。你知道那句老话,别人总说,神父接受告解时听到什么都应该稳如泰山。呃,我想他们一定没见过,人竟然会变成某种……”

“动物,”鲁本接上了他的话,“我现在是人狼,吉姆。不过我更愿意用狼人这个称呼。在现在的状态下,我的确保留了全部的自我意识,你应该也发现了。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现在的我体内充满激素,它们对我的情绪有影响。我是鲁本,没错,但是有很多东西正在影响我。谁也不知道激素和情绪对自由意志、良心、自我克制和道德感到底有多大的影响。”

“啊,真的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措辞,我的弟弟,鲁本。”

“菲尔・戈尔丁的儿子总是沉迷于这些宏大的问题。”

吉姆笑了。

“那么在我们需要菲尔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比如现在。”

“别提这事儿,”鲁本回答,“我们在这里说的一切都要保密。”

“阿门,理应如此。”

鲁本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说:“杀戮非常容易,杀掉那些散发着罪孽臭气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不,不能这样说。他们散发的臭气不是来自罪孽,而是来自作恶的意图。”

“那其他人呢,那些无辜的人?”

“其他人的气味很正常。他们闻起来清白、健康、善良。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门多西诺的野兽放过了我。他袭击那两个凶手时误伤了我,但他留下了我的命,或许他知道自己对我做了什么,知道他给了我什么样的礼物。”

“但你不知道他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是的,我不知道。但我会搞明白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而且除了表面上的线索以外,这件事背后还有很多谜团,我是说,关于那幢大宅,那个家族。不过现在,我还没找到头绪。”

“今天晚上,今晚你杀了人吗?”

“还没有。但现在还早,吉姆。”

“全城的人都在找你。他们新装了很多监控探头,也安排了人看守屋顶。鲁本,现在他们已经调用了卫星监控屋顶,他们知道你是从屋顶上走的。他们会抓住你,鲁本,他们会开枪!你会被他们杀死的。”

“没那么容易,吉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听着,我希望你向当局自首。我跟你一起回家,我们给西蒙・奥利弗打电话,再找找他们所里那个诉讼律师,他叫什么来着,加里・佩吉特,还有——”

“别说了,吉姆,这不可能。”

“小男孩,你自己处理不了这事儿。你把人活生生撕——”

“吉姆,别说了!”

“你指望我宽恕——”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得到宽恕,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保密!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吉姆,这是你对上帝的承诺,不光是对我。”

“是的,但你必须照我说的办。你必须去见妈妈,告诉她一切。听着,让妈妈去做测试,让她去弄明白这东西的实际成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和巴黎的专家有联系,是个俄国医生,他的名字挺复杂的,亚斯卡,大概是叫这个,他说他见过类似的病例,也是有点不寻常的东西。鲁本,遇到这种事儿的人不光你一个——”

“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

“现在不是黑暗时代了,鲁本。这不是19世纪的伦敦!妈妈是找到真相的绝佳人选。”

“你是认真的吗?你觉得妈妈会跟那个亚斯卡组建一个弗兰肯斯坦实验室,亲自研究这个小课题?他们是不是还打算雇一个名叫伊戈尔的驼背助手来鼓捣鼓捣试剂,做做核磁共振?你觉得她会把我绑在铁椅子上,等太阳下山,我就在小牢房里口吐白沫,疯狂咆哮?简直就是白日梦。只要让妈妈知道一个字,我就完蛋了,吉姆。她会打电话给他们那一代最优秀的科学家,那个见鬼的巴黎专家,这就是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全世界都盼着她这么做,然后她还会打电话给美国国主卫生研究院,同时想尽办法控制我,免得我去‘伤害’别人,然后一切到此为止,吉姆,全剧终。或者说,新剧本开始了,被囚禁的实验动物鲁本,受到政府的严格监控。你觉得离我彻底消失在某个政府机构里还有多少时间?她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让我告诉你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两天前,我进入美景山那幢房子的时候,那个女人朝我开了枪。吉姆,伤口到早上就不见了。我被枪打中的肩膀完全没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吉姆,在我的余生里,他们会每天来抽我的血,想方设法地分离这种超级愈合物质。他们会活体检查我的每一个器官,要是没人阻止的话,他们大概还会活体检查我的大脑。他们会用尽人类制造的所有仪器,殚精竭虑地搞明白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变化是怎么发生的,让我体型变大的是什么激素或者化学物质,我的尖牙利爪是从哪儿来的,狼毛为什么长得那么快,强壮的肌肉和攻击性来自何方。他们会设法诱发异变,控制它的出现。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发生在我身上的异变不仅可以延长寿命,还能用于国防——如果能培养出一支狼人精英部队,他们就拥有了一件强大的工具,能在常规武器毫无用处的地方打游击。”

“好吧,别说了,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哦,是的,一点儿没错,”鲁本说,“我一整天都躺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听着新闻,满脑子想着这事儿。我想到了哥伦比亚丛林里的那些人质,如果我出手的话,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救出来。我又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但思路没有现在这么清晰。”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尖厉起来,“你不知道跟你谈这些对我意味着什么,吉姆。我们认真想想,我是说,让我们认真面对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儿。”

“总有什么人是你可以信任的,总有什么人,”吉姆说,“能研究这件事,又不会伤害你。”

“吉米,没有这样的人。狼人电影总有类似的结局,一颗银子弹解决一切。”

“那是真的吗?银子弹会杀死你吗?”

鲁本低声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或许不会吧。我只知道刀子和普通的子弹都没有用,我很清楚。不过,没准有什么简单的东西可以杀死我。毒药之类的,谁知道呢。”

“好吧,我理解。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相信妈妈。我懂了。坦白说,我觉得我们能说服她保守秘密,因为她爱你,小男孩,她是你的母亲。不过或许我想错了,错得离谱。也许……也许这事儿超过了妈妈的承受能力,这一点毫无疑问,无论她最后作出什么决定,这事儿都很难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