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
【题解】
这是赞美宣王平定徐国叛乱的诗。《毛诗序》：“《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对于“常武”二字，因诗中未出现，历来解释纷纭，无有定论。方玉润《诗经原始》解释说：“周之世，武功最著者二：曰武王，曰宣王。武王克商，乐曰《大武》；宣王中兴，诗曰《常武》，盖诗即乐也。此名‘常武’者，其宣王之乐欤？殆将以示后世子孙，不可以武为常，而又不可暂忘武备，必如宣王之武而后为武之常。”对此说，似也有些牵强。但方氏对此诗内容的概括则简要而确当，他说：“诗首命将，次置副，三乃亲征，四五则皆临阵指麾，出奇进攻诸事。盖誓师则必敬必戒，整队则成列成行。循淮而下，直薄徐土。军未行而先声已震，阵甫列而丑虏成禽。静守则如山之苞，势不可撼；动攻则如川之流，气莫能当。有猛士尤贵奇谋，故不测而不克；有偏师乃行正道，故绵绵而翼翼。截彼淮浦，防其逸，尤用击援；濯征徐国，擒渠魁，并剿余孽。是一篇古战场文字。”这首描写战争的诗，的确出色，如第五章运用了一系列比喻，“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形容南征部队的迅疾勇猛，坚不可摧，势不可挡，既鲜明又生动。吴闿生《诗意会通》评论说：“如飞四句，形容军阵，措语之精，振古无伦。”另外，此诗按照事物顺序来叙述，层次非常清楚。对“震惊徐方”和“徐方震惊”二句，方玉润评论说：“‘徐方’二字回环互用，奇绝快绝！杜甫‘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之句，有此神理。”这些都可看出诗人高超的写作技巧。
赫赫明明[1]， 王命卿士[2]。 南仲大祖[3]， 大师皇父[4]。 整我六师[5]， 以脩我戎[6]。 既敬既戒[7]， 惠此南国[8]。
【译文】
显赫英明周宣王， 命令卿士征徐方。 太祖庙中命南仲， 太师皇父也听令。 整顿威武的六军， 整好战车箭和弓。 提高警惕常戒备， 施恩南国老百姓。
【注释】
[1]赫赫：显盛貌。明明：明察貌。
[2]卿士：西周王朝执政大臣，相当于后世的宰相。
[3]南仲：人名，宣王大臣。祖：出行时祭祀路神。
[4]大师：即“太师”，西周时掌军权的大臣。皇父：人名，周宣王大臣。
[5]六师：即六军。《周礼·夏官·司马》：“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6]脩：同“修”，整理。戎：兵器。
[7]敬、戒：警戒。
[8]惠：施恩。《郑笺》：“谓警戒六军之众，以惠淮浦之旁国，谓敕以无暴也。”
王谓尹氏[9]， 命程伯休父[10]： 左右陈行， 戒我师旅： 率彼淮浦， 省此徐土[11]。 不留不处[12]， 三事就绪[13]。
【译文】
君王下令给尹氏， 命令程伯为司马。 全军列为左右阵， 告戒将士要出发。 沿着淮河岸边行， 要对徐土细巡察。 莫要久留莫驻扎， 诸事就绪返回家。
【注释】
[9]尹氏：即上章所说的皇父。
[10]程伯休父：封在程地的伯爵，名休父。其地大约在今陕西咸阳东。一说其地在洛阳上程聚，即今河南洛阳、偃师交界处。
[11]省：省视，视察。徐土：徐国的疆土，地在今安徽泗县北。《郑笺》：“省视徐国之土地叛逆者。”
[12]处：止，居住。
[13]三事：一说指三卿，即安排好三卿官职。一说指三农之事。三说指各项事宜，“三”言其多。就绪：就业，指安排妥当。
赫赫业业[14]， 有严天子。 王舒保作[15]， 匪绍匪游[16]。 徐方绎骚[17]， 震惊徐方。 如雷如霆， 徐方震惊。
【译文】
显赫辉煌气概昂， 神圣威严周宣王。 王师徐徐而安行， 不迟缓也不游逛。 徐国闻讯乱哄哄， 全国上下皆惊恐。 如闻惊雷遭霹雳， 徐国臣民皆震惊。
【注释】
[14]业业：威严貌。言天子形象光辉。
[15]舒：徐缓。保：安。作：行。朱熹《诗集传》：“言王舒徐而安行也。”
[16]绍：迟缓。
[17]徐方：即徐国。绎骚：骚动。绎，有抽丝之意，引申为动。
王奋厥武， 如震如怒。 进厥虎臣[18]， 阚如虓虎[19]。 铺敦淮濆[20]， 仍执丑虏[21]。 截彼淮浦[22]， 王师之所。
【译文】
君王勃然发了威， 震怒吼声大如雷。 命令大军齐奋进， 呐喊声如虎发威。 布阵淮水高地上， 俘获敌虏数不清。 截断淮河敌难逃， 王师在此扎下营。
【注释】
[18]虎臣：形容将帅之勇猛。一说指先锋部队。
[19]阚（hǎn）如：阚然，虎哮貌。虓（xiāo）虎：咆哮之虎。
[20]铺：止，陈。敦：通“屯”，屯兵，整顿。濆（fén）：河边高地。
[21]仍：因，就。一说“屡次”。丑虏：对俘虏的篾称。
[22]截：断绝。
王旅啴啴[23]， 如飞如翰[24]， 如江如汉， 如山之苞[25]， 如川之流。 绵绵翼翼[26]， 不测不克[27]， 濯征徐国[28]。
【译文】
王师威武人众多， 进军神速如鸟翔。 如江如汉势汹涌， 如山如岳立得定， 有如洪流不可挡。 连绵大军阵容整， 难以测度难战胜， 大征徐国东南定。
【注释】
[23]啴啴（tān）：众多貌。
[24]翰：高飞。《郑笺》：“翰，鸟中豪俊也。”
[25]苞：根本。《郑笺》：“山本，以喻不可惊动。”《孔疏》：“其固守则不可惊动，如山之基本。”
[26]绵绵：连绵不断貌。翼翼：壮盛貌。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皆状其兵之壮盛耳。”
[27]不测：不可测度。不克：不可战胜。
[28]濯征：大加征讨。濯，大。
王犹允塞[29]， 徐方既来。 徐方既同[30]， 天子之功。 四方既平， 徐方来庭[31]。 徐方不回[32]， 王曰还归。
【译文】
君王谋略实周密， 徐国已来归周廷。 徐国既然来朝会， 天子亲征建大功。 四方各国已平定， 徐国君主来朝廷。 表示从此不反叛， 我王命令回京城。
【注释】
[29]犹：猷，谋划。允塞：确实周密。
[30]同：会和。指同集于朝。
[31]来庭：来王廷朝拜天子。
[32]回：违，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