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赶尽杀绝之前,必须先放了“四大恒”(第3/13页)

“大爷别开玩笑了。唉,谁让爹妈给了这么一样脸,不巧却与那凶手长得相似,虽然这次被放了,恐怕走不出镇外二里地,便又被抓了回来,先前一顿棒子已经打了个半死,这次只怕连命都没了。”

苏紫轩饶是冷性子人儿,也被逗得一笑,随即正色道:“看来着实累你们受池鱼之殃了。这样吧,凡是被误捉了的人,都住到本地客栈去,算是古家请的客人,好酒好菜吃着,有伤便请郎中来治伤,一应费用都算在古家头上,直到抓住真凶之日为止。就当是古家给你们赔情,这样如何?”

“你倒真能替人花钱啊。”刘黑塔见那些人喜出望外,嘟囔了一句。

当放掉第十批人,看着他们欢天喜地去住客栈,刘黑塔到底是忍不住了,冲着苏紫轩直嚷嚷:“你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这李安没找到,古家的银子也快找不到了。”

苏紫轩把脸一沉:“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不成!”说完拂袖而去。刘黑塔气得刚要再喊一句,边上有人拽拽他的袖子,他瞧了一眼,像是个畏畏缩缩的乡下人,没好气道:“去那边住店,都是古家当冤大头,赶紧去吧。”

“大爷,我不是来住店的。我是发现有个人藏在河里,不分昼夜脸上都蒙着块黑布,也看不清相貌。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哪?”

“什么黑布!”刘黑塔不耐烦地刚想把此人赶走,本已进了客栈的苏紫轩却一步退了回来,她双目炯炯,亮得像是看见了猎物的鹰。

“等等,你再说得仔细些。”

“小人家住盱眙,种田为本,偶尔钓两条鱼贴补家用。县外有个河汊子,道路常年泥泞,除了我之外平素没有人去。我也好久没去钓鱼了,前几日去了一次,发现河汊子里停了一艘船,我留心看时,船里只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蒙着黑布。既不像打鱼的,也不像水匪。”

“可有人给他送过什么东西?”苏紫轩问道。

“没有。我盯了他两日,发现他白天黑夜都蒙着脸,也不见与人来往,钓了鱼也不敢生火起灶,就那么生吃几口,喝的也都是河里的生水。”

“还有什么?”常玉儿这时也得到消息出来,紧盯着问了一句。

“嗯……”那人眨了眨眼,“哦,他手上拿着个小小的物件,用布包着,时常用手摩挲,可又不把布解开,我也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再想想,就算隔着一层布,也能看个大概形状吧。”

“要是让我猜,倒是有些像地主家太太们戴的镯子。”

镯子!常玉儿与苏紫轩迅速对视一眼,刘黑塔陡然张大了嘴,闻讯赶来的古平文惊喜地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

“我去抓这王八蛋回来!”刘黑塔咬牙切齿道。

“等等。”苏紫轩思量着道,“要真是他,倒挺会找地方的。盱眙正好在江宁和清江浦中间,远离漕标兵船和湘军的水师营,他自己又有艘船,万一他驾船跑了,又或者水性好,往水里一跳,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要论水性,谁能比得过我?”刘黑塔这可不是吹,当初去蒙古,要不是他潜在河底架起绳梯,整个驼队都别想过去。

“这样吧。派个人先去暗中看看,若真有可疑,便唤起当地村民,在河面驾船围堵,在岸上十面埋伏,再挑几个善凫水的,随时准备下水抓人。千千万万可别让他跑了。”

“自然是我去!”刘黑塔自告奋勇。

“嫂子,我也去。”古平文也站了出来。

李安将芦苇杆放在挖好的深坑中,上面铺了几条河鱼,随即将苇子点燃,看着火苗“噼噼啪啪”地蹿起来,不待浓烟冒出,便用浮土将坑口盖住。随即提心吊胆地向四周望了一圈,确定四野无人,这才蹲下身吁了口气。

这一个多月,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王天贵答应给的好处遥遥无期,反倒是自己的通缉画像贴得大街小巷无处不在。他暗自庆幸自己弄到了一条颇大的乌篷船,这艘“明瓦篷”足能让人在里面直起腰来,总算能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个遮风挡雨的所在。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回想起当初被王天贵一步步逼着走到今天,自己在李家本来已经快要熬出头了,偏偏一时鬼迷心窍,先是当了王天贵的坐探,后又被威逼利诱下毒谋害了几十年的恩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一脚踩空,拼命想要拽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向深渊滑落。“唉!”他悔不当初地摇摇头,回应他的只有从水面掠过的一只孤雁,将他吓得浑身一颤,等定下神来,想到那张半夜里摸进村子偷食时看到的通缉文书,李安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想不到我最值钱的时候居然是现在,有人肯出十万两来买我这条命,比这鉆镯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他将手伸进怀中,心神大乱时,唯有摸到这价值千金的宝物,他才能寻到些许安慰。

“什么盐场管事我也不要当了。等熬过这阵子,找到王天贵让他出一大笔银子,再把鉆镯卖了,拿这笔钱到西南去买下几百顷地,再开几间大铺子,换个名姓,我转眼间也是李老爷了。”他暗自想着,陷入了虚幻的狂喜中,直到泥土中透出的一股焦香把他从黄粱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扒开浮土将烤鱼拿了出来。

这鱼烤得半生不熟,李安一口咬下却差点连舌头都咬掉,他连日来吃生鱼,实在忍耐不得,忽然想起听人说过行军打仗时,为了避免炊烟暴露位置,可以用这权宜之计来烤食,姑且一试,虽然不尽如人意,也比那生腥的鱼肉好咽了不少。

他将鱼骨头都吮得一干二净,才抛入水中,捧起河水喝了两口,转身进了乌篷船。长日长夜无事可做,靠着微微晃动的船板,睡上一觉便已是难得的消遣。李安一只手摸着那支鉆镯,半闭着眼想着将来奴仆成群、人人逢迎的好日子,不知不觉间有些睡意。

正在此时,他忽然感到小船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猛然将眼睛睁开,正看见一个黑大个半低着头跨了进来。李安吓得魂都飞了,总算他反应快,向着反方向的出口一步蹿去,可是还没等他来到近前,一个年轻人正堵在那儿,怒目看着他。李安退了一步,冷不丁从腰间拔出一把攮子,便要向古平文扎去。

“去你的吧!”刘黑塔在后面看得清楚,快出一脚狠狠将李安踹躺在船板上。他怀里那支鉆镯掉了出来,滚了几下正来到古平文的脚边。

刘黑塔一脚踩住还要挣扎的李安,将他罩在脸上的黑布扯下。古平文也进了船舱,将鉆镯放在小木桌上,问道:“你是什么人?躲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