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互助相帮,才是商帮(第3/12页)

“侯世兄,泰来茶庄生意繁杂,你这做大掌柜的怎么亲身到此?”尽管知道侯二爷心里还放着这段坎儿,视自己为仇雠,瞧着胡老太爷的面上,古平原还是含笑打了招呼。

“哼,要是放在以前,这三十万两银子随便派个伙计送来就成,只是今时不比往日,这银子可丢不得,非我亲自押送不能放心。”侯二爷翻了翻白眼,双眼望天神情倨傲。

郝师爷看不过去了,过来说:“侯掌柜,你怎么这般不晓事。要不是古老弟当初放你一马,如今你早就身败名裂,还会有人和你做生意吗?”

“嘿嘿,那我还真要谢谢了。可惜呀,现如今还是没有生意做。”侯二爷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你……”郝师爷当场要发作。

古平原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自己踏前一步:“侯世兄,听你这话里有话。方才我在天寿园就想问,是不是胡家的生意出了什么事?我瞧着您和胡老太爷仿佛有什么话瞒着我。”

“我才不想瞒你呢,都是你这姓古的干的好事!要不是因为你……”侯二爷能做这么大生意,也绝非草包,看了看周围人多,点手把古平原唤到大营边上的僻静地。

“姓古的,你知不知道,我舅舅帮你这个忙帮得有多大?”

古平原有点茫然:“侯世兄,您有话请讲,难道我让胡老太爷为难了?”

“为难?我告诉你,我押来的是胡家在钱庄里最后三十万两银子!”

侯二爷一语既出,古平原当时就懵了。看侯二爷的样子绝非在开玩笑,可是怎么会?

“实话告诉你,不止兰雪茶一两没卖,整个徽州茶商的生意都要垮了。”

“为什么?”古平原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亏你还好意思问!”侯二爷怒冲冲道。

古平原当然要问个究竟,只是郝师爷急匆匆跑过来:“古老弟,没时间磨蹭了。粮车、银车都已准备好,现在不出发,天黑之前就到不了。”

古平原无奈,只好抱了抱拳:“侯世兄,这边军务不等人,等我回来了再与你细谈。”

侯二爷在身后扬声叫道:“没什么可谈的,你只记得这三十万两银子赶紧还回来,否则就把我舅舅坑死了。”

郝师爷边走边问:“怎么,听起来胡家出事了?”

古平原眉头紧蹙没言声,只是脚步走得又急又快。

程学启把大营扎在合肥城北一处叫杏花村的镇子。古平原于兵事不是门外汉,遥遥一望就暗自点头。这程学启真是将才,挑的这块地儿攻守兼备,论地势是附近最高,论水草皆可就近获取。未论攻先顾守,军心必稳,程学启可谓得了个中三昧。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大营?”靠近军营五里处就有岗哨,迎面过来一个披发包巾的小头目,身后跟着几人都是头扎红巾身穿黄衣的长毛打扮。

还没等郝师爷回话,面前的长毛都把刀枪举起来了,弯弓搭箭蓄势待发。两军对垒,来人身穿清妖服色,哪能有什么好事情,何况身后还跟着大队人马。

“快去报告程将军!”小头目喊了一声。

古平原也不阻止,等去禀报的那人跑远了,这才笑呵呵道:“这位兄弟,能不能劳烦您一件事。”

他颜色霁合,与眼前剑拔弩张之势格格不入,小头目愣了一下,抡刀虚劈一下,喝道:“清妖走狗,有何话说?”

“我们是来求见程学启程大哥。这位郝老爷是程大哥故人,我呢,与程大哥素未谋面,可是不敢空手而来,身后这些车马运送的都是银两粮草,并非有什么恶意。”

这话说得出奇,听得这些长毛都愣住了。

“你哄谁!咱们与清妖不共戴天,你给送粮草,骗鬼去吧!”

“不信可以验嘛。”古平原摊了摊手,侧过身子,毫无戒备之心。

眼前这一出,比诸葛孔明的空城计还吓人。为防损耗,粮车上都蒙着大布,银车也有盖子,万一里面都是官军,就凭岗哨上一百多人确实难以抵挡。

那长毛头目在宿州时是程学启手下的一个练拳师傅,手下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他的徒弟,面子要紧不能显出胆小来。他吩咐弓箭手严加戒备,只要一个不对,就把古平原射成刺猬,自己拿着刀一步步走过来,看一眼粮车,看一眼古平原,再看一眼古平原,再看一眼粮车。

古平原就这么笑容满面地瞅着他,小头目满脸疑色,伸出刀鞘去用力一挑,随即向后一蹦,那几个弓箭手把弓弦都快拉断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众目睽睽之下,果然是一车粮草,枪戳刀挑,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粮还是粮,一连验了十几辆大车都是如此。

那小头目原本心里紧张,担心是清军奇袭,现在则彻底懵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马挂銮铃之声从中军那边传来。

小头目松了口气:“程将军来了,你们听他发落吧。”心说这仗是怎么打的,打着打着清妖送粮草过来了,再打下去难不成连田契、老婆也一并送过来。

果然,匆忙赶到的是程学启,身后带了不下两千人马。他也以为是清军袭营,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谁知道来了之后听人禀告说是有人给送粮草银两,这太不可思议了。他虎着脸往前走,举目间正看见了郝师爷。

“程老弟,这一转眼小半年没见了,你一向可好啊。”郝师爷之前和古平原细细商量过,程学启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至少也要先礼后兵。

程学启与郝师爷其实没什么深交,只不过同乡之谊。他在宿州练勇,就算不受招安也免不了与官府打交道,郝师爷曾经帮过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这就算有了交情,见面自然好说话。

“是郝老爷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程学启看着他一身官服,再看看自己穿的这身黄衣,不免有些尴尬。

古平原冷眼旁观,见程学启这个人头发浓密向上蓬蓬着,远看像戴了一顶冠,双目炯炯有神,长得利落大方,单从这外表就很让人觉得可靠,绝非什么大奸大恶。又见他和郝老爷打招呼时面带三分羞臊,心里更有底了。此人不难说话,但不能靠死缠烂打,关键是几句话就要打动他的心。

郝师爷与程学启叙过礼,转过身介绍道:“程老弟,我给你引见一下,这是庐州府新任判官古大人。”

“初次见面,多谢程老兄关照。”古平原冲他一笑。

这一句话就把程学启听得愣住了,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打量古平原,皱了皱眉头:“你我确是初识,这‘关照’二字从何谈起?”

“要不是程老兄晚投几日太平军,我此刻也被陈玉成困在合肥城中,岂不应该谢谢老兄。”

程学启听了有些不自在,却也恼不得,只管问郝师爷:“郝老爷,从前你我都是大清朝的子民,现如今我归降天国,旧情分一笔勾销,你来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