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互助相帮,才是商帮(第4/12页)

“程老兄,别看你说情分一笔勾销,我却念着旧情,这不给你送粮草、送银子来了。”郝师爷往后一指,长长的一排车队就在身后。

“郝老爷,这我可不懂了,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今各为其主,你给我送粮草银子?说吧,这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别看程学启有勇有谋,古平原摆的这阵势照样把他看得眼花缭乱,如坠云雾中。

“哈哈。”古平原笑了一笑,望着郝师爷,“看来程老兄是加意防范哪,那好,请老兄看真了。”说着把手一摆。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守银车的士兵几乎是同时把车上的木盖子掀开,露出来的都是亮闪闪的雪花纹银。古平原临出发时,特意让人擦亮一批银子摆在上面,这时被落日余晖一照,十几辆大车上的银子釉面泛着青光,真能把人的眼睛给吸住。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这么多银子。程学启带了两千人马,前面的这些兵卒几乎同时低声惊呼,一眨不眨地看着银车,后面的人听说了也往前挤,队伍一下子就乱了。

“这、这……”程学启也乱了枪法,不好再板着脸,“郝老爷,还有这位古老兄,难道你们也要投向天国,特意送上见面礼不成?”

“兹事体大,程兄何妨请我们到营中坐坐,难道就缺了这杯茶吗?”郝师爷好整以暇地说。

“应该,应该。”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程学启的态度不似方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等到了中军帐中,分宾主落座,郝师爷只管喝茶,古平原四下打量帐中陈设,两个人都不说话。

程学启疑疑惑惑等了半天,来客不语,他可忍不住了。

“郝老爷,你平白无故送了这么多粮草还有银两,总该说说为什么吧?”

“程兄,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东翁是歙县乔鹤年乔大人,他有一封书信在此,请你看了再说话。”说着郝师爷把乔鹤年的亲笔信递了上去。

程学启一目十行看完这封信,把信往桌上一丢,两根手指来回敲着桌面,足有一刻钟不言语。古平原和郝师爷知道他心里在反复权衡轻重利害,也不言声只是等着。

“啪”,程学启忽然一拍书案,喝道:“来人,把这二人给我绑了,连同这些粮草、银两都送到英王大营去。”

郝师爷心里一紧,看样子这程学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着长毛造反,己方估错了形势,这下不但自己要掉脑袋,把古平原也连累了,还白白搭上这么多粮饷。郝师爷被人按着,心里悔死了,也恨死了,张口就要大骂。

古平原虽说也被牢牢捆上,但他一双眼睛可没离开程学启,就发现程学启目光闪烁不定,也在一直盯着自己和郝师爷。

古平原忽然挣开两个士卒,身子一挺,双目大张,怒喊道:“程学启,我以前虽然没见过你,可这耳朵里都塞满了,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嘿嘿,看来人言难免失真,今日一见,你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狗彘不如之辈,居然也有人拿你比姜维姜伯约,没的是辱没了平襄侯的威名。”

郝师爷在旁一听,心说这可比我要骂的狠多了。程学启更是气得脸都涨红了,别人拿他比姜维,一向是他得意之事,想不到被古平原几句话奚落得一文不值。他回身把挂在帐中的宝刀拔出来,几步走到古平原身前,刀尖一递,正扎在古平原心窝处,没再用力,只是冷冷道:“姓古的,程某人自打从娘肚子落地,就没被人这么骂过。你把话说明白,我给你个全尸,不然我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狗吃。”

“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古平原面无惧色,“你帮着长毛反抗朝廷当然不忠;你这一反,祖先牌位都蒙羞,连累九族有罪当然不孝;郝师爷尽心尽力给你争到了朝廷的赦免,好心好意劝你归降,不止为你铺好了路,还带了这么多粮饷表示诚意,你不但不感谢,反倒要杀我们,这岂不是不仁!”古平原环顾帐中将士,“这些弟兄们一味信你,你却为一时之怒,带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要害得那么多女人当了寡妇,孩童没了父亲,这岂非不义!”

“我、我……”古平原这可不是信口胡说,都是春秋诛心之论,程学启张口结舌,没有一句能反驳,情急之下脱口道,“那朝廷呢,袁甲三派人来抓我娘,害得她老人家受伤,我岂能容他!”

“所以我说你狗彘不如!”古平原等着他这句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某非王臣’,你程学启自打出娘胎的那一刻起,吃的是皇粮,沐的是皇恩,只为朝廷对你有那么点小小亏欠,你就翻脸无情,说反就反。你见过有狗这么对主人的吗?你还不是狗彘不如!”

古平原真把程学启骂惨了,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实在面子上下不去,真想一刀把他扎个透心凉,可这手却是不听使唤,心里天人交战,委决不下。

古平原与郝师爷对视一眼,知道程学启的心思活动了。就在这时,有哨卒闯进帐中急报:“将军,营外不到十里,发现有官军向此运动,人数一时难辨,总有上千人马。”

程学启把眼睛一瞪,逼视古平原:“敢情你们还留着后手!劝降不成就要攻营,是不是?”说着手上的刀又紧了一紧。

古平原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鲜血淋淋而下,这刀再入三分,真就把心挖出来了。他打定主意,这时候宁可被杀也不能服软,大声道:“姓程的,你以为是我劝降不成官军才要攻营?你错了!是你不肯迷途知返,才引来玉石俱焚!

“你看看身边这些兄弟,再想想你的家乡宿州,这些天来日日有人筑坟,夜夜能闻哭声。本来只要你一句话,弃暗投明归顺朝廷,他们都能有个前程,可是你却一意孤行,置他们于不顾,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洪秀全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拿宿州子弟的命来换!”

“别说了。”程学启颓然把刀放下,“先把这两人押下去,等和官军干完这一仗再说。”

古平原一听可急了,这一仗万万打不得,要真是打起来,程学启的归降之路就彻底断了。

两边士卒过来推古平原,古平原挣扎道:“程学启,我的话还没说完……”话音未落,从他怀中落下一枚玉锁,掉在大帐地毡上。

程学启一见脸色大变,俯身拾起玉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猛然抬头:“姓古的,这玉锁你从何而来?”

古平原回道:“你让手下不要与官军开战,我就告诉你。”

程学启怒喝几声,举刀连连威胁,古平原只当没听见,把头一扬不理不睬,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程学启这时候心里已经有几分活动,更不愿杀了古平原,断了这条路,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传令三军戒备,绝不可与清军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