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谋国,才是真正的大生意(第3/15页)

李安知道这位少爷只是性子纨绔,论起聪明不在乃父之下,他此刻想必是有了什么主意,当下也不出声,只静静候着。

过了好半天,李钦渐渐面有得色,喃喃自语道:“一石二鸟。你想保她,我就偏让你保不成,让你知道跟我作对有什么下场!”

他瞄了一眼李安道:“八十万两银子不算什么,要是盐场全数开工,几天就赚回来了。李安,我知道你一向是我父亲的参谋智囊,有件事你帮我谋划谋划。要是做成了,这几万盐丁也就有了着落。”

这次轮到李安心中一跳,不置信地仔细打量着李钦:“少爷,我为这事儿已经忙了两个多月了,别说几万,就是千八百人都不好找,这事儿连老爷都没个主意,你有把握?”

李钦嘴角牵动一下,眼里闪着鬼火一般的光芒:“有!”

古平原帮着乔鹤年解决了军饷一事,袁甲三大喜过望,不仅温言抚慰,而且听了乔鹤年讲述经过之后,视古平原为徽商的总领,在安徽当官,笼络好了徽商,这巡抚位子就坐稳了一半。于是袁甲三命令门上,今后古平原求见,可以不必经签押房,直接回禀。古平原心下大慰,如此一来不仅自家的官司几可无事,就是将来力争陈玉成投降官军,自己在袁甲三面前也好进言。

至于乔鹤年,得到的好处更多,徽商额外报效的二十万两,他只拨了十万两到军营,另有五万两秘密地交给了袁甲三的心腹师爷,剩余的银子他以帮办军务的名义给省城大小衙门发了饭食银子,按着规例,不在衙门吃饭的,可以把这笔饭食银子领走,这样一来等于通省城的官员都受了他的好处,一时口碑如潮,人人称颂。

袁甲三原本要给乔鹤年请功,但与乔鹤年在书房一番密谈之后,居然出人意料地将这一功记在了布赫藩台的头上。有人说这是乔鹤年要向布赫示好,也有人说是袁甲三趁机笼络布赫,但总之有一点毫无疑义,那就是袁甲三与布赫的这场对局,借着古、乔二人的大力相助,袁甲三已然重夺优势。

官场最势利,人人都会见风使舵,从前见袁甲三势微,都向布赫藩台那边靠,如今袁甲三要枪有枪,要饷有饷,眼看巡抚之位不可撼动,官员们又都向巡抚衙门一窝蜂地涌来。这时大家都知道乔鹤年是全省上下第一有办法的能员干吏,袁甲三的亲信,所以在乔鹤年身边也自然而然围了一群人。乔鹤年是个有心计的,暗自留心分辨哪些人有用,哪些人则只会拍马,身边渐渐也有了几个能干的手下。

古平原则一时顾不到官场变化。胡老太爷把会馆里的位置让给他,连带也是一个大大的担子压下来。古平原整日带着弟弟,会同刘黑塔和侯二爷等人,打理整个徽商的卖茶事宜,几乎忙得脚打后脑勺,一个月下来人累瘦了一圈。

好在他后顾无忧,常玉儿温柔体贴,与古平原成亲之后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古平原也很是喜爱妻子,夫妇新婚宴尔,彼此如胶似漆,敦伦和睦。古平原每次回家都能看见常玉儿与婆婆、小姑之间相处和睦,古母逢人便夸这个媳妇贤惠懂事,操持家务更是一把好手,已在憧憬着来年抱上一个白胖孙子,那就真是此生无憾了。

就连一向不大服人的古雨婷,也出人意料地对常玉儿百依百顺,凡事都搭把手帮个忙,平素更是有说有笑,简直比对古母还亲,看得古平原兄弟俩大跌眼镜。

好不容易忙完这一阵子,接下来古家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给古母办寿。虽说不是整寿,可是算起来自从古平原离家,古母已经快十年没有给自己过生日了。眼下一切顺顺当当,一家人总算聚在一起,古平原又成了亲,三兄妹决心这一次要大大地操办一场,以慰老母多年来的苦心操持,尽心抚养。

这个话一说,常玉儿十分赞成,古母却有些不同意,她一是怕树大招风,二来这家里的钱都是古平原辛辛苦苦赚来的,她也真是舍不得就如此靡费了。

三兄妹轮番上阵地劝说也没用,最后还是常玉儿出马,一句“相公赚钱就是为了给您老人家尽孝,你要是不答应,不但可惜了他这片心,而且将来在外劳累,连个盼头都没有,岂不是心里更苦。”一句话说得古母回心转意,古平文和古雨婷更是佩服得直挑大拇指。

操办寿宴自然是长房长媳抓总,开出一张单子,古平原按图索骥,采购各种寿宴所需之物。有些东西自家的铺子里就有,有些则要向货郎订货,古平原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不愿让母亲有一丝一毫的不如意,于是派弟弟去茶园,自己整日在镇上铺子里,说是看生意,其实是等着货郎来交货,好当场验看。

等了几日,三三两两已有不少东西买了回来,古平原正在等一批上好的银丝京挂,以做寿面之用。忽听铺子外有人说道:“我说先来镇上吧,差点白跑一趟古家村。”

话音极熟,古平原抬头向外望去,正是郝师爷,边上还跟着一个陈永清。这两个人一个是古平原的旧交,另一个则是新识,却都是莫逆之交,郝师爷和陈永清彼此都是爱诙谐的人,经古平原介绍相识,如今也是好朋友。

这二人相偕而来,古平原就知道一定有事,连忙让进来奉茶请坐,几句寒暄之后,他也不多客套,直截了当地开口相问。

郝师爷与陈永清互相看看,面上忽现难色,你让我,我让你,看得古平原好生奇怪,最后还是郝师爷没办法,咳嗽一声开了口。

“古老弟,我说一件事,你可千万别着急。”

“郝大哥,你就说吧,这般吞吞吐吐,我岂不更是着急。”

“那好,我就说了。”郝师爷还是有些犹豫,打着纸媒点起一袋烟,呼呼吸了几大口,烟雾缭绕中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古平原跳了起来。

“官军已经收复了三河镇。”

“什……什么!”古平原真是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你了,就连抚台袁大人事先也被蒙在鼓里。”

事情起在两日前,原本风平浪静的合肥城,半夜里却忽然响了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声。袁甲三是惊弓之鸟,深恐是陈玉成再派长毛来袭,立时派出衙差打探,结果发觉居然是程学启动员了手下全数的官军,动用全部火器,夜袭三河镇,事先连个招呼都没和袁甲三打。

“程学启疯了不成!”

古平原最有把握的就是猜准了袁甲三的心理,知道他不愿意打这没有把握的一仗,宁可拖下去,最好是拖到曾国藩收复南京,到时候要么陈玉成投降朝廷,要么湘军从江苏打过来,形成合围之势,那就是有赢无输之仗。古平原几次试探,发觉袁甲三与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都是以拖待变,而他是一省巡抚,上马管军,下马治民,他不发话谁也不能出兵攻打长毛。